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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寧的無產階級專政理論及其實施/轉錄

2009-11-28 12:43:05

列寧的無產階級專政理論及其實施/轉錄

文章來源：《共產主義運動反思錄》一書節(jié)選 海 潮 / 著（2001年12月）

茅廬放翁（王明月）轉錄 2009-11-28

無產階級專政被列寧說成是“馬克思國家學說的實質”，又說 “只有承認階級斗爭，同時也承認無產階級專政的人，才是馬克思主義者�！钡菬o論在理論上、政策上和實踐上列寧對無產階級專政都有其獨特的理解。

讓我們先看列寧對無產階級專政的理解。

第一，無產階級專政的定義。列寧先后給無產階級專政下過許多次定義，而且越來越走極端。十月革命前夕，在《國家與革命》一書中，他把無產階級專政定義為“不與任何人分掌而直接憑借群眾武裝力量的政權”。這里他還沒有超出馬克思和恩格斯基于巴黎公社經驗對無產階級專政的理解。雖然在做進一步解釋時，他強調了“實行鎮(zhèn)壓”和“使用暴力”，但總的說來還是溫和的，因為這個時候也還沒有實行專政的親身經驗，還沒有遇到政敵的直接對抗。但到了1918年布爾什維克開始掌權的時候，他的口氣就不同了。在《蘇維埃政權的當前任務》一文中，他說：“專政就是鐵一般的政權，……是無論對剝削者或流氓都實行無情鎮(zhèn)壓的政權�！边@里他強調的是“無情鎮(zhèn)壓”，他實際上也是這么干的。不久，在《無產階級革命與叛徒考茨基》一文中，他給無產階級專政下了更進一步的定義，他說：“專政是直接憑借暴力而不受任何法律約束的政權�！薄盁o產階級的革命專政是由無產階級對資產階級采用暴力手段獲得和維持的政權，是不受任何法律約束的政權�！边@里他特別強調兩點，一是“采用暴力手段”，二是“不受任何法律約束”。一些御用學者曾試圖對后一點加以篡改，似乎“不受任何法律約束”是指“不受任何資產階級法律約束”。這些人不是出于無知，就是過于天真。列寧說的明明是“任何法律”，而“任何”是指“一切”而不是指“一部分”，因此“任何法律”不僅包括資產階級法律，也包括無產階級或布爾什維克自己制定的法律。其實列寧1920年在《關于專政問題的歷史》一文中重復這個定義時曾更明確地說：“專政的科學概念無非是不受任何限制、絕對不受任何法律或規(guī)章約束而直接憑借暴力的政權。”憑借暴力和不受任何法律限制，特別是也不受自己所制定的法律的約束，是列寧給無產階級專政所下定義的真義所在，這是用不著懷疑的，列寧本人就是這樣做的，后來斯大林、毛澤東、鄧小平、波爾布特、金正日等人對這一點也都是心領神會和得了真?zhèn)鞯摹?/P>

第二，無產階級專政的必要性。在十月革命取得勝利后不久，列寧在論述實行無產階級專政的基本理由時說：“社會主義是在激烈的、你死我活的最緊張最尖銳的階級斗爭和內戰(zhàn)的進程中成長起來的；在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之間有一段很長的‘陣痛’時期；暴力永遠是替舊社會接生的助產婆；同資產階級社會到社會主義社會的過渡時期相適應的，是一個特殊的國家，即無產階級專政�！辈痪盟终撌隽藢嵭袩o產階級專政的兩個具體理由：第一，“不無情鎮(zhèn)壓剝削者的反抗，便不能戰(zhàn)勝和鏟除資本主義”。第二，為了對付“舊社會中的各種壞分子”（他們數(shù)量“非常之多”，“大半都是與小資產階級有聯(lián)系”），“必須有鐵的手腕”。這就是說，在列寧看來，實行無產階級專政不僅是為了對付資產階級，同時也是為了對付小資產階級。當然列寧特別強調的是剝削者的“反抗”這一理由，例如他說：“無產階級對資產階級的鎮(zhèn)壓愈厲害，資產階級的反抗就愈瘋狂。”“被推翻的剝削者不曾料到自己會被推翻，……所以他們在遭到第一次嚴重失敗以后，就以十倍的努力、瘋狂的熱情、百倍的仇恨投入戰(zhàn)斗，為恢復他們被奪去的‘天堂’、為他們的家庭而斗爭”�！盁o產階級專政是新階級對更強大的敵人，對資產階級進行的最奮勇和最無情的戰(zhàn)爭，資產階級的反抗，因為自己被推翻而兇猛十倍�！笨吹竭@些宣揚暴力、宣揚鎮(zhèn)壓、宣揚仇恨的言論，不能不令人毛骨悚然。

第三，關于“一黨專政”、“領袖專政”和“個人獨裁”。首先列寧是主張一黨專政的。他說：“當有人責備我們是一黨專政而提議——象你們所聽到的那樣——建立社會主義統(tǒng)一戰(zhàn)線時，我們就說：‘是的，是一黨專政！我們所依靠的就是一黨專政，而且我們決不能離開這個基地……”其次，列寧是不反對說“領袖專政”的。他說：“把群眾專政和領袖專政根本對立起來，實在是荒唐和愚蠢可笑�！币驗椤半A級通常是由政黨來領導的；政黨通常是由……領袖……來主持的�！弊詈�，列寧也不反對個人獨裁。他說：“在革命運動史上，個人獨裁成為革命階級專政的表現(xiàn)者、代表者和執(zhí)行者，是屢見不鮮的事�！薄八蕴K維埃的（即社會主義的）民主制與實行個人獨裁之間，絕無任何原則上的矛盾�！绷袑幍倪@些論述，為布爾什維克實行一黨專政和個人獨裁，提供了依據(jù)。

我們再看一下列寧為無產階級專政所制定的一些具體政策。

例一：1917年12月列寧起草的《關于實行銀行國有化及其必要措施的法令草案》規(guī)定：“凡不服從本法令者、怠工者、罷工官吏以及投機倒把分子都應給予上述同樣處分[即沒收其全部財產]，并加以監(jiān)禁或押送前線進行強迫勞動�！薄鞍堰`反或回避本法令的犯罪分子交付革命法庭審判�！边@還是比較客氣的，我們再往下看。

例二：不久，在《怎樣組織競賽？》一文中，列寧宣布“同富人和他們的食客即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作殊死的決戰(zhàn)，同騙子、懶漢、流氓決戰(zhàn)”，辦法是：“在一個地方捉十個富人、一打騙子、半打逃避工作的工人去坐牢。在另一個地方叫他們去打掃廁所。在第三個地方，……把他們當作危害分子加以監(jiān)視。在第四個地方，從十個寄生蟲中挑出一個來就地槍決。在第五個地方，……對于富人、資產階級知識分子、騙子和流氓中的那些可以改正的人，可以有條件地釋放，使他迅速改過自新�！边@里我們看到了懲罰的隨意性，同一種“罪行”既可以被罰掃廁所，又可以被就地槍決。這種既殘暴又荒唐的政策一直被其追隨者和信徒們視之為神圣的典范。

例三：1918年2月，列寧在《社會主義祖國在危急中！》的法令中規(guī)定：“資產階級中凡有勞動能力的男女，均應編入挖壕營，受赤衛(wèi)隊員的監(jiān)視；違者槍斃�！薄八袛撤郊榧�、投機商人、暴徒、流氓、反革命煽動者、德國間諜，一律就地槍決。”這里我們看到任意編織罪名，不分輕重，一律槍決的不講法制的荒謬“法令”。

例四：1922年3月，列寧在《俄共（布）中央委員會的政治報告》中，針對孟什維克的批評意見，宣布：“凡是公開宣揚孟什維克主義的人，我們的革命法庭一律要處以死刑”。這是以言治罪，而且是死罪，真是駭人聽聞。

例五：1922年，列寧在審批《俄羅斯蘇維埃聯(lián)邦社會主義共和國刑事法典法律條文》草案時，批示要“擴大使用槍決的范圍”，把“凡進行宣傳或鼓動，客觀上為……國際資產階級效力者”“一律處以極刑……”，改為“凡進行宣傳或鼓動，客觀上為……國際資產階級效力者或可能為其效力者”“一律處以極刑”。這種以莫須有（“可能”）的罪名處人死刑的法律真是一個偉大的創(chuàng)舉。

最后，讓我們看一看列寧實行無產階級專政政策的幾個實例。

例一：解散立憲會議。十月革命的第二天，列寧在《告工人、士兵和農民書》中莊嚴宣布：“將保證按時召開立憲會議”。為了兌現(xiàn)諾言，蘇維埃政府確定11月舉行立憲會議代表選舉，結果立憲民主黨人、右派社會革命黨人和孟什維克等黨派贏得了多數(shù)，而布爾什維克黨所得席位不到四分之一。1918年1月立憲會議開幕，布爾什維克要求通過列寧起草的《被剝削勞動人民權利宣言》，宣言包括布爾什維克提出的主要施政綱領，在表決時遭到否決，于是第二天列寧就下令強行解散了立憲會議。列寧起草的《解散立憲會議的法令草案》所提出的唯一理由是資產階級民主議會制形式具有“欺騙性”。這是列寧親手推翻他自己制定的法令的典型例子。

例二：鎮(zhèn)壓喀瑯施塔得水兵起義。1921年俄國內戰(zhàn)結束了，布爾什維克政權已經鞏固。但由于連年戰(zhàn)爭，俄國的經濟已經崩潰，人民群眾的不滿情緒日益增長。首先在彼得格勒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騷動，接著喀瑯施塔得海軍基地爆發(fā)了水兵起義�？Μ樖┧盟谑赂锩性l(fā)揮了重要作用，現(xiàn)在他們起來反對布爾什維克的一黨專政。他們的口號是：“蘇維埃政權萬歲！”“人民代表大會萬歲！”布爾什維克則把他們作為“反革命”來加以血腥鎮(zhèn)壓。起義者們在被肅清前夕，曾向全世界無產階級發(fā)出呼吁：“十二天來，一部分真正的英雄們——工人、水兵和紅軍戰(zhàn)士們，被迫同全世界隔絕，忍受著共產主義劊子手們的攻擊。我們堅定地捍衛(wèi)我們所從事的事業(yè)：使人民從一個黨的狂熱性的桎梏下解放出來。我們在臨死前高呼：自由選舉的蘇維埃萬歲！愿全世界無產階級了解事件的真相！同志們！我們需要你們道義上的援助，抗議共產主義專制者們的殘殺！”布爾什維克殘酷地鎮(zhèn)壓一切外部反對派，也殘酷地鎮(zhèn)壓無產階級內部的反對派，這就是他們所實行的“無產階級專政”！

例三：鎮(zhèn)壓反對黨和反對派。布爾什維克奪取政權后，實行了一系列極端政策，例如強行解散立憲會議、簽訂屈辱性對德和約、強制沒收農民糧食，使它很快失去了群眾基礎，招致了白衛(wèi)分子和溫和的社會主義分子（主要是代表農民利益的社會革命黨人）的反抗，引發(fā)了內戰(zhàn)。1918年發(fā)生了社會革命黨人謀刺列寧的事件，作為報復，布爾什維克對公開的或潛在的政敵進行了狂暴的鎮(zhèn)壓。在短短幾年內，包括左派社會革命黨人、孟什維克在內的反對派社會主義者都遭到了鎮(zhèn)壓，他們的報刊被查封。到了1921年，又以策劃喀瑯施塔得“反革命叛亂”的罪名，開始了對社會革命黨人、孟什維克和無政府主義者的更大規(guī)模的鎮(zhèn)壓。例如，對能搜捕到的社會革命黨領導人都進行了長時間的公開審訊，很多人都被判處了死刑，只是由于國外社會黨領袖們的援救，這些死刑才得到減免。到1922年，一切反對黨在俄國都絕跡了。不僅如此，在1921年召開的布爾什維克黨第十次代表大會上，還根據(jù)列寧的提議通過了取締黨內反對派組織的決議，大會還授權中央委員會對進行派別活動的黨員采取一切處分辦法，直到開除出黨。這就為后來斯大林在黨內進行大清洗、大鎮(zhèn)壓提供了依據(jù)。

例四：制裁富農。1918年布爾什維克政權在締結了對德和約和取得了喘息時機后，就著手開展“社會主義建設”。為了在農村肅清資本主義，布爾什維克提出了打垮富農的任務。列寧要求“組成鋼鐵一般堅強的力量去反對富農”。為此布爾什維克政權組織工人下鄉(xiāng)和在農村成立貧農委員會。結果從富農手中強制收購了大量余糧，富農的5000萬公頃土地轉到了貧農和中農手中，富農的相當一部分生產資料也被沒收分給了貧農。而這一切都是用最殘暴的手段進行的。

例五：殺害沙皇。十月革命后，沙皇尼古拉二世及其家屬被軟禁在葉卡特林堡。1918年7月的一天夜里，布爾什維克赤衛(wèi)隊不經任何審判秘密槍殺了沙皇夫婦及其五個子女（其中包括未成年者），甚至沙皇的扈從也沒能幸免。這一暴行名義上是地方政權干的，但毫無疑問是得到了列寧的默許，甚至有些證據(jù)證明是列寧親自下令干的。為了掩蓋這一暴行，布爾什維克政權只公布沙皇本人被處決的消息，而始終不敢公布沙皇全家被殺害的事實。

當然，列寧和布爾什維克當初所犯下的暴行遠不止是這些。最近解密的原蘇聯(lián)秘密檔案披露了許多列寧親自下令屠殺無辜的駭人聽聞的材料。但僅從上面這五個例子就可以使人看清列寧無產階級專政的內涵了。這些暴行使一些老布爾什維克也感到羞恥。1920年季諾維也夫在哈雷舉行的德國獨立社會黨代表大會上公開承認：“我們從來沒有想到我們竟然在內戰(zhàn)中必須采取這么多的恐怖手段，而且也從來沒有想到我們的雙手會沾滿血跡�！彼傔�是一個有良知的布爾什維克，當然他更不會想到16年以后他自己也會被一個更加殘暴的布爾什維克斯大林當作反革命殺掉了。

列寧在俄國所推行的無產階級專政制度不僅遭到了一般國際輿論的譴責，遭到了第二國際領袖們的譴責，而且也遭到了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一些老戰(zhàn)士的批評。德國共產黨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盧森堡在評價列寧在俄國所確立的蘇維埃制度時說：“毫無疑問，在全國的政治生活受到壓抑的情況下，蘇維埃的生活也必將日益癱瘓。如果沒有普選，沒有不受任何阻撓的出版、集會自由與言論自由，那么所有公共制度的生活便會衰亡，成為只是空有其表的生活，剩下的就只是官僚體制成為活動的要素，這是任何人也不能擺脫的規(guī)律。公眾生活將逐漸變成死氣沉沉，僅僅由幾十個精力充沛而且受無限的理想主義支配的黨的領導人來統(tǒng)治，實際上是由他們中的十幾個優(yōu)秀的領導人來領導而已。工人中的優(yōu)秀分子只是時而被召去參加會議，只是為了給領導人的演說鼓掌，一致通過所提出的決議等等，其實這基本上是一個‘小集團’的管理。雖然這是一個專政，但不是無產階級專政，而是一小撮政治家的專政，，即在資產階級意義上的專政，雅各賓黨統(tǒng)治意義上的專政……�！碑斎涣袑師o視盧森堡的這些批評，但俄國無產階級專政的歷史經驗已經證明，盧森堡的批評是非常深刻和非常有遠見的。

今天看來，列寧所理解的無產階級專政，在無產階級暴力革命的非常時期也許是必要的，但把它長期化和固定化，象斯大林和毛澤東等人所做的那樣，就非常可怕了。這樣的專政是滅絕人性的，是同民主和自由毫不相容的。列寧就說過，“凡是實行鎮(zhèn)壓和使用暴力的地方，也就沒有自由，沒有民主”。列寧的無產階級專政的理論和實踐為共產主義運動帶來了無窮的后患，這是后話。但是這里有一個問題，就是列寧所搞的無產階級專政的毛病究竟出在哪里？今天回過頭來看，大約是以下幾點：

首先，是當時俄國社會主義革命的時機根本不成熟。俄國本來是個經濟上非常落后的國家，封建制的殘余還遠遠沒有消除，資本主義還沒有充分發(fā)展，在這種情況下過早地進行社會主義革命，既沒有深厚的社會經濟基礎，也沒有廣泛的群眾基礎。

其次，是布爾什維克的過激政策。十月革命勝利后，布什維克不是設法發(fā)展或充分利用本來弱小得可憐的資本主義，利用它盡快恢復被戰(zhàn)爭破壞了的經濟，而是“進攻”它，即限制它、取消它，這在實踐上是不可取的，在理論上更是說不通的。還有，布爾什維克剛站穩(wěn)腳根就開始向富農“進攻”，沒收他們的土地。再如解散立憲會議，取消反對黨，實行一黨專政。諸如此類的過激政策，招致了廣泛的抵制和反抗，反過來又使布爾什維克動用暴力進行鎮(zhèn)壓。

再次，是忙著建立第三國際，推進根本無望的“世界革命”，而不是靜下心來發(fā)展經濟和進行建設，逐步提高人民生活，這就失去了工、農基本群眾的擁護，甚至遭到他們的怨恨和反抗，喀瑯施塔得水兵起義就說明了這一點。

這樣，由于實行過激政策，而遇到反抗，而遇到反抗就進行暴力鎮(zhèn)壓，暴力鎮(zhèn)壓又引起更大的反抗，于是又必須進行更嚴厲的鎮(zhèn)壓。這就造成了惡性循環(huán)，這就是俄國這場革命的悲劇了。

【待續(xù)：建立第三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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