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情調"的內涵

第一節(jié)"情":“情調”的文化本性

"情"是人類藝術的靈魂,它充滿了人格智慧的思索,參悟的是人們的生命向度,通過或隱或顯的情思而指向超越的精神詩性領域。散文注重創(chuàng)作主體的情感灌注,注重敏銳的觀察和見解,決定了"情"成為散文的不可或缺的主體性的因素。"情調"說情"為內核,將其作為審美感知對象和關注現(xiàn)象,引出了創(chuàng)作主體的審美創(chuàng)作的兩個層面,對當下現(xiàn)實生活的世俗人情的觀察及面向永恒時間的普遍人性的摹寫,二者經過作者的批判性思維的融匯,凝聚成為散文的精神詩性,彰顯著散文的文化本體性。

首先,散文"情調"的文化本體性是指散文題材選擇和感情取向上的文化特性,即文本書寫下的自然景物和人事現(xiàn)象蘊含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散文取材廣泛,"宇宙之大,蒼蠟之微",無所不包:"如果是冬天,便坐在暖爐旁邊的安樂椅子上,倘在夏天,則披浴衣,啜苦茗,隨隨便便,和好友任也閑話,將這些話照樣地移在紙上的東西,就是essay。興之所至,也說些以不至于頭痛為度的道理罷。也有冷嘲,也有警句罷。既有humor(滑稽),也有pathos(感憤),所談的題目,天下國家的大事不待言,還有市井的瑣事,書籍的批評,相識者的消息,及自己的過去的追懷,想到什么就縱談什么,而托于即興之筆者,是這一類的文章。""—切景語皆情語",無論自然景象還是人文景觀,都天然地自帶情感因子,蘊涵著諸多源頭各異的文化成分,譬如創(chuàng)作主體心象投射、地域風俗風情或者遺臂在民族血液里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積淀。散文作家如同經驗豐富的攝影師,能夠敏銳地發(fā)現(xiàn)蘊含文化意味的畫面,迅速地攫取到箸端。

其次,散文"情調"的文化本體性是指散文創(chuàng)作中的反思文化的精神,即通過歷時性的場景、事件來反思當下人們的生活和生存狀況。散文是一個富有濃郁的主觀感情色彩的文學分支,這項文體特征要求散文創(chuàng)作者表現(xiàn)真實的人生體驗和內也情感,也要求他們發(fā)揚"文載道"的傳統(tǒng)文學精神,突入生活、干預生活,如"輕騎兵"一般,及時、真實地反映現(xiàn)實生活。散文作家的文化趣味是建立在開闊的文化視野和豐富的文化積累上的詩意表述,樸實自然之中蘊藉著圓融完滿,反思批判之中透露出足夠的機敏智慧。作家的文化趣味和文化意識滲透進作品敘事、抒情、寫景的方方面面,成為倒作主體的價值取向和文本的審美特點,整體上構成了散文創(chuàng)作的文化氣質,散發(fā)出濃烈的文化反省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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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調”:”情調“,的文體風格特征

"調"指藝術品的氛圍,它來源于創(chuàng)作主體個人的人格色彩,通過自由而有法度的章法制造出一片圓融的詩質,可以說它是創(chuàng)作者的也體互補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智情合體的整體意境。與藝術的基本特征相呼應,"調"的基本特點是豐富性、多樣性,而不講求單一性、教條主義。在同一篇文學作品中,"調"經常分成主調和次調,主、次調的條目下還可繼續(xù)細分。而在不同的歷史文化情境下,調隨境遷,圓融的詩質可能衍生出不同的變調。

"情調"之"調"的形成與作家主體性的"真我"密切相關,兩者的關系類似于泉與源、魚與水的關系。中國現(xiàn)代散文的創(chuàng)建者大多都經歷過私塾教育和西方新式教育,他們一方面繼承發(fā)揚我國古代散文中的修辭立其誠、不拘格套、獨抒性靈一路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另一方面積極吸收國外近現(xiàn)代散文中的肯定個人、追求個性的精神滋養(yǎng),因此普遍認為現(xiàn)代散文是"自己告白的文學",其中"比什么都緊要的要件,就是作者將自己的個人底人格的色采,濃厚地表現(xiàn)出來。"周作人在《新文學大系(1917-1927)散文一集》的導言中指出,"小品文則又在個人的文學之尖端,是言志的散文,他集合敘事說理抒情的分子,都浸在自己的性情里,用了適宜的手法調理起來,"梁遇春也認為,"小品文的妙處也全在于我們能夠從一個具有美好的性格的作者眼睛里去看一看人生",而并不一定要求作家描寫自己的生活。

經過作家的主觀生命投射而形成的散文之"調"具有圓融的詩意的美。劉西渭將散文是否具有"詩性"作為衡量一篇散文是否成功的重要尺度:"幾乎成功一篇散文首先需要滿足的一種內外契合的存在"、"沒有詩的凝練,沒有詩的真淳,卻能具有詩的境界"、"一篇散文含有詩意會是美麗"。周作人評價廢名散文文體風格的一段經典論述同樣適用于一般的散文:"《莫須有先生》的文章的好處,似乎可以舊式批評評之日,情生文,文生情。這好象是一道流水,大約總是向東去朝宗于海,他流過的地方,凡有什么漢港灣曲,總得灌注轅澗一番,有什么巖石水草,總要披拂撫弄一下子才再往前去,這都不是他的行程的主腦,但除去了這些也就別無行程了。李廣田在《談散文》中也說:"我以為它很像一條河流,它順了壑谷,避了丘陵……就像一個人隨意散步一樣,散步完了,于是回到家里去。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李廣田稱三十年代的抒情散文為"詩人的散文"。三十年代的青年抒情散文作家往往是在生命孤獨、精神寂寞的處境下癡戀文藝女神,他們的作品整體上趨向于為個人而藝術、為藝術而藝術。他們既不滿意早期浪漫感傷派的直抒胸臆、宣泄情感的表達方式,也不滿意有些寫實派的那種平鋪直敘、信筆漫談的寫法,而是更多地從現(xiàn)代派詩文中吸取養(yǎng)分,來革新現(xiàn)代散文的抒情藝術,從而提高了現(xiàn)代散文形式的審美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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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情調“的文本面貌

第一節(jié)圓融詩意為基質的鄉(xiāng)主世界

李廣田三十年代的散文以回憶故鄉(xiāng)的風土人事為主要內容,因此被稱為"'鄉(xiāng)下氣’濃烈的農家散文",傳遞出來的"情"主要是濃濃的鄉(xiāng)土之情。李廣田三十年代散文中的鄉(xiāng)止之"情"并非鐵板一塊,它包含了琳玻滿目的鄉(xiāng)村風景、風俗圖譜,其中內在地蘊藏著豐富的人文情感積淀。鄉(xiāng)止的破敗和興衰使得作者跨時空地反思個中的人情和事理,兒童的教育問題是作者尤為關注的現(xiàn)象,構成李廣田三十年代散文之"情"的一部分。李廣田三十年代散文之"情"的最后一個重要方面是作者對故土的批判性接受,眷戀與排斥故鄉(xiāng)的情感沖突是此期散文文本中一直存在著的二律背反的矛盾現(xiàn)象。在送一階段的創(chuàng)作中,李廣田認為,散文創(chuàng)作應當一切從自己真實體驗出發(fā),"人不能沒有自己,也惟有這樣的一個'自己'才是一個完整的個體,從這樣的'自己'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藝術,也將是最完整的藝術。他評說自己的散文中"有我的悲哀,我的快樂,或者說這里邊就藏著一個整個的'我’"。因此,這一時期李廣田的散文么"調"主要呈現(xiàn)出一種整體性的圓融詩質,一種向上的完滿的審美指向。然而,在和諧的主調之下,文本中還隱隱奏著一絲悲哀憤怒的不平之音,成為李廣田三十年代散文的變調。

一.李廣田三十年代散文之”情“

(一)鄉(xiāng)土風俗畫廊

李廣田三十年代的散文創(chuàng)作具有明顯的題材傾向性和情感特征。在題材上,他傾向于選擇富有鄉(xiāng)間泥止氣息的景物,混合著民間風止人情特色的風俗場景,刻畫有地方特性的人物,"能將鄉(xiāng)間的死生,泥土的氣息,移在紙上"。

李廣田三十年代鄉(xiāng)止散文長廊里的風物感染了作者的苦悶和三十年代魯中農村的破敗氣息,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哀傷的愁霧。外國作家瑪耳廷、懷特、何德森等人對李廣田早期散文有較大的影響,他們熱愛自然風光,能夠將自我融入到景物當中,形成景中有我的散文風格,李廣田在《道旁的智慧》中稱贊這種風格為,"在他的書里,沒有什么戲劇的氣氛,卻只使人意味到醇樸的人生,他的文章也沒有什么雕琢的詞藻,卻有著素樸的詩的靜美。"李廣田此時喜歡描寫的景物是略帶蕭索的景物;秋、秋天、秋雨、無名樹、黃昏……,整體散發(fā)出一種青年人苦悶不得解而百無聊賴的精神氣息。這種衰顏的精神狀態(tài)是大革命失敗后青年學生失意彷惶的也態(tài)的集中展現(xiàn)。何其芳、緩崇群、麗尼、陸蠢等同時期的青年散文家也都寫過類似的散文作品,甚至,跟李廣田關系親近的何其芳寫過同題散文《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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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沉郁悲憤為基調的"圈外"生活

李廣田四十年代散文整體上跳出了抒寫個人、描摹鄉(xiāng)王的創(chuàng)作格局,將目光轉向廣闊的國王,字里行間盛滿了戰(zhàn)斗的激情和控訴的力度。他用飽薦同情的健筆記錄戰(zhàn)爭中的凡人瑣事,通過"母與子"、"鄉(xiāng)鎮(zhèn)官僚"和"善良的弱者"等幾組典型人物形象,從民間的角度向我們展示了真實的圈外生活圖譜。此外,李廣田積極尋找救以圖存之路,在他看來強悍的民族生命力是突破重圍的一股強力。李廣田這個創(chuàng)作階段的大部分散文作品表現(xiàn)出明顯的"感時憂國"的精神,沉郁悲憤成為此期散文的主調,而作家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個人的超越性情思、圓滿烙融的詩意則轉為潛流,成為此期創(chuàng)作的變調。

一.李廣田四十年代散文之”情“

(一)真實的圈外眾生相母與子

作者秉筆直書大后方的黑暗面,揭露下層民眾在戰(zhàn)爭中的真實生活,暴露社會政治體制的嚴重問題,旨在引起巧救的注意。抽丁是抗戰(zhàn)時期國計民生中一件重要的大事,各種層面的大小問題集結在它的周圍,《母與子》圍繞著抽了納糧集中描寫了戰(zhàn)時民間的兩類典型人物。第一類是《母與子》中的母親和兒子為代表的普通底層人民形象,作者對他們的感情是復雜的。母親大方體面,獨撐口戶,善于察言觀色,隨機應變,可謂有膽有識,在下層婦女中殊為罕見�？陀^的外貌、言語行動描寫中仍不免流露出對她的欣賞。送是一位具有英雄母親特質的鄉(xiāng)鎮(zhèn)婦女,然而她的身上同時散發(fā)著令人厭惡的腐敗氣息。她極端溺愛自己的獨生子,將他從小到大拴在自己的身邊,替他打點大小事務�？峙乱差^肉被抓去當壯下,她不顧道德倫理的譴責和國家法令的制裁,先把女兒送給保長,接著把漂亮的兒媳婦進貢出去,以此保得母子二人的茍且偷生。最耐人尋味的是,她對自己的行為還沾沾自喜,絲毫沒有任何反省的意識。兒子是個性格懦弱的貧血人物,他的外貌絕類《金鎖記》里面的長白,不類長白的是他沒有絲毫的反抗意識,在文章中他通篇沒有發(fā)聲,聽從母親的命令后立刻去繼續(xù)吸食鴉片。如果說母親的身上還有人性中閃光的部分,那么兒子純粹是一具愧偏,他們都不具備民主意義上的真正的人的條件,違論挺起民族的脊梁周圍鄰人的反應也頗令人深思,他們一方面嘲笑鄙視送家母子,另一方面卻又羨慕他們能夠逃脫征兵納糧的苦差事。如果他們處于那家母子的境地,未嘗不會做出同樣的舉動,他們在本質上跟那家母子是一樣的,都不能稱之為現(xiàn)代意義上的健全的人。他們當時的認知水平不足以明白抗日救亡的民族大義,逃避征了不僅僅是生存意義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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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情調”的生成機制..............25

第一節(jié)創(chuàng)造:"非本位的散文"...............25

第二節(jié)發(fā)展:"大眾形式"..............35

第四章"情調"的思想意義.............42

第一節(jié)文化鄉(xiāng)愁的投影..............42

第二節(jié)時代風潮下的思想轉型............49

第四章情調''的思想意義

第一節(jié)文化鄉(xiāng)愁的投影

鄉(xiāng)愁首先是一個屯、理學概念,它是客子旅居他鄉(xiāng)異地時生發(fā)出的一種普遍的心理狀態(tài),它還是在一定的地理距離和時間間隔之下醇釀而成的文化概念。以旅客普遍的也理意識為基礎,鄉(xiāng)愁是某種與過去、故止相關的個人化的美學范疇,不但包含了主體內也深處對己逝的人事客體的回憶,而且蘊含了主體在特定時期對美好希望的追尋與精神訴求,體現(xiàn)出明顯的個體化屬性。以書寫鄉(xiāng)止作為文化鄉(xiāng)愁的投影,可視為作家主體展現(xiàn)個人性的一種恃殊形態(tài)。三十年代李廣田登上文壇之際,己經接受過"五四"啟蒙精神的熏染,內也深處栽下了科學民主等人文主義精神的種子,大革命的失敗和城鄉(xiāng)文化之間的矛盾導致了他一時的苦悶和迷茫,鄉(xiāng)止的文化價值觀念暫時成為他的思想�？空�。然而,新文化精神的個人主義內核天然地排斥著鄉(xiāng)止文化封閉、腐朽的落后性一面,這一因素為四十年代李廣田思想的轉變埋下了伏筆。

一、人文關懷的底色

李廣田的散文散發(fā)著溫暖的人文氣息,迄種風格發(fā)初于初登文壇的二十年代,成熟于三十年代,貫穿了他整個的一生�？梢哉f,李廣田始終在圍繞著"人"做文章。李廣田談寫作的時候強調,"在人世間有人用木石造橋,也有人用鋼鐵造橋,而我們,從事于文芝工作的人,就是用文字造橋,好把人渡到彼岸,渡到更合理更幸福的明日,對于那些受苦受難的同類,對于那些被侮辱被損害的鄰人,你的橋梁應當特別為他們而結構。"五四"啟蒙精神哺育了李廣田,促使他觀察、關也起身邊的一個個作為個體的人,中西文學的滋養(yǎng)豐富了他的感性認識,李廣田在追求散文的藝術美的同時默認其背后的人文精神的內心。這份認知驅使他始終也系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同時不忘觀照內也,體恤自我。二十年后期開始愈來愈嚴重的時代低氣壓籠罩著李廣田,阻隔了他與社會進步事業(yè)的聯(lián)系,暫時找不到外在方向的李廣田陷于一種灰暗孤獨的情緒泥捶當中,并始終不安地積極尋找著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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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李廣田于20世紀三十年代登上中國現(xiàn)代文壇,創(chuàng)作出一批鄉(xiāng)土氣息濃厚的抒情散文,獲得文學評論界的普遍好評。四十年代,李廣田的散文創(chuàng)作方向產生大的轉變,審美風貌迎異于前期,受到的關注較少。長期以來,研究界基本上對李廣田三、四十年代散文創(chuàng)作形成了這樣的"定論";肯定李廣田三十年代散文審美價值的同時貶抑其四十年代的散文作品。在這個準共識的基礎上,如何看待李廣田三十年代散文的文學價值和文學史價值,研究者的觀點頗不一致。有的研究者認為李廣田H十年代散文將抒情散文的藝術水平推到一個嶄新的高度,他的成就甚至超過了何其芳。有的研究人員則提出反對意見,認為李廣田的資質和閱歷妨礙了他在抒情散文領域取得更大的進步,他的三十年代散文只是當時抒情散文大軍中的普通一分子,并不能獨當一面。研究界對李廣田三十年代散文思想意義的評價也是眾說紛經,至今意見未能達成一致,爭論的焦點在于李廣田三十年代的文學思想觀念是否具有自我突破、"升級"的潛能。不少研究者認為李廣田三十年代散文全然地沉浸于狹窄的個人化審美領域,類似于自絕于外界事務的純粹唯美主義。

針對李廣田三、四十年代散文研究仍未成熟的現(xiàn)狀,本文提出了從"情調"的視角重新審視李廣田王、四十年代散文創(chuàng)作的觀點。"情調"說源自李廣田的個人創(chuàng)作經驗總結,它將形式和內容二分的舊學說打通,橫跨了散文的審美觀照和思想觀照兩大藝術范疇,更加貼合李廣田散文創(chuàng)作的原貌,避免了因斷章取義或者生搬硬套西方文藝理論而造成的"誤讀"。

參考文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