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小說_悲傷逆流成河經(jīng)典語錄_正文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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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銘沖回學(xué)校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覺得他發(fā)瘋了。
他飛一樣地朝教室那一層的廁所跑去。跑到門口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然后一低頭沖進(jìn)了女廁所。
齊銘望著廁所里一排并列的八個隔間,慢慢走到其中一個隔間前面。齊銘伸手推了推,門關(guān)著。齊銘低頭看下去,腳邊流出來一小股水流一樣的血。齊銘一抬腿,把門用力地踢開了。
沾滿整個馬桶的鮮血,還有流淌在地上積蓄起來的半凝固的血泊。
空氣里是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劇烈的血腥味道,甜膩得讓人反胃。
齊銘的腳踩在血泊里,足有一厘米深的血水,淌在地面上。
坐在角落里的易遙,頭歪歪地靠在隔板上,頭發(fā)亂糟糟地披散開,眼睛半睜著,渙散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的焦距。血從她的大腿間流出來,整條褲子被血水泡得發(fā)漲。
齊銘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去探一探她的呼吸,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都像是電擊一樣麻痹得不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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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還在不久之前,齊銘和易遙還走在學(xué)校茂盛的樹陰下面,他們依然在教室的熒光燈下刷刷地寫滿一整頁草稿紙。偶爾望向窗外,會發(fā)現(xiàn)長長的白煙從天空劃過,那是飛機(jī)飛過天空時留下的痕跡。
就仿佛僅僅是在幾個月前,他剛剛從書包里拿過一袋牛奶塞到她的手里,用低沉卻溫柔的聲音說,給。
就似乎只是幾天之前,齊銘和易遙還在冬天沒有亮透的凜冽清晨里,坐在教室里早自習(xí)。頭頂?shù)臒艄馨l(fā)出的白光不時地跳動幾下。
就如同昨天一樣,齊銘和易遙還和全校的學(xué)生一起站在空曠的操場上,和著廣播里陳舊的音樂與死氣沉沉的女聲擺動著手腳,像機(jī)器人一樣傻傻地附和節(jié)拍。他們中間僅僅隔著一米的距離。在偌大的操場上,他和她僅僅只隔著一米的距離。她望著天空說,真想快點(diǎn)離開這里。
他抬起頭說,我也是,真想快點(diǎn)去更遠(yuǎn)的地方。
卻像是黑暗中有一只手指,突然按下了錯誤的開關(guān),一切重新倒回最開始的那個起點(diǎn)。
就像是切割在皮膚上的微小疼痛,順著每一條神經(jīng),,迅速地重新走回心臟,突突地跳動著。
就像那些被喚醒的記憶,沿著照片上發(fā)黃的每一張臉,重新附上魂魄。
就像那些倒轉(zhuǎn)的母帶,將無數(shù)個昨日,一跳幀的形式把心房當(dāng)作幕布,重新上演。
就像那些沉重的悲傷,沿著彼此用強(qiáng)大的愛和強(qiáng)大的恨在生命年輪里刻下的凹槽回路,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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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一直刺激著鼻腔里的黏膜。
一種干凈到有些殘酷的感覺輕輕地落在皮膚上。
無法擺脫的空虛感。
或者說是虛空也可以。
這樣幽長的走廊,兩邊不規(guī)則地打開或者關(guān)上的房門。頭頂是一盞一盞蒼白的頂燈。把整條走廊籠罩在一種冷漠的氣憤里面。
想是連接往另外一個世界的虛空的通道。偶爾有醫(yī)生拿著白色瓷托盤慢慢地從走廊無聲地經(jīng)過,然后不經(jīng)意地就轉(zhuǎn)進(jìn)某一個房間。
從某個病房里面?zhèn)鞒鰜淼氖找魴C(jī)的聲音,電臺里播放的是武俠評書,雖然說書人用著抑揚(yáng)頓挫的激動聲音表達(dá)著情緒,可是在這里的環(huán)境里,卻變得詭異起來。過了一會兒又變成了緩慢的鋼琴曲。
走廊盡頭的地方,有一個坐著輪椅的老人正在慢慢地滑動過來。
以前總是聽人家說,醫(yī)院這樣的地方,是充滿著怨氣的。每天都可能有人死亡,每天也會有人離死亡更近一步。
所以在這里出現(xiàn)的人們,無論是醫(yī)生還是病人,都是一張冷冰冰的臉,其實(shí)就算是你有再多的生氣,再燦爛的笑容,當(dāng)你慢慢走過這樣一條被慘白的熒光照成虛空的走廊時,你也會像是慢慢靠近死亡一樣,變得冷漠而無情起來吧。
齊銘和顧森湘坐在搶救病房的外面。
玻璃窗里面,易遙躺在白色的床上。頭發(fā)被白色的帽子包起來,臉上套著氧氣罩。頭頂上是一袋紅色的血漿,連接下來的細(xì)小的透明的膠管,把被葡萄糖與各種藥劑稀釋后的血漿汩汩地輸進(jìn)易遙的胳膊。
放在旁邊的心跳儀上,那個指針安靜而穩(wěn)定地上下起伏著。
安穩(wěn)而沒有危險(xiǎn)的黃色電子波浪。
齊銘坐在玻璃窗的下面,一直把頭埋在膝蓋上的手心里,看不出表情。但一沒有感覺到格外悲痛。
就像是一個因?yàn)樘^疲憊而不小心睡著的人。
直到走廊上響起一陣暴躁的腳步聲,齊銘才慢慢地抬起頭,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林華鳳怒氣沖天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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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華鳳的聲音在這樣虛空的走廊上顯得說不出的尖銳。
“這逼丫頭又怎么了?天生賠錢貨!醫(yī)院是自己家!鈔票太多了是伐!”
“天天住醫(yī)院!死了算了!我?guī)退裏南!?br />
一直罵到搶救室的門口,看見坐在椅子上的齊銘,才停了下來。她站在齊銘面前,沒好氣地問:“她怎么了?”
齊銘也沒回答,只是把頭朝玻璃窗里望了望。
林華諷順著齊銘的目光朝里面看進(jìn)去。目光剛剛接觸到里面套著氧氣罩正在輸血的易遙,就突然歇斯底里地叫起來。
醫(yī)生趕過來的時候,林華鳳正好在破口大罵地逼問著齊銘是不是有人打了易遙?匆娽t(yī)生過來,林華鳳陡地轉(zhuǎn)身對著醫(yī)生,問:“我女兒怎么?被人打了是不?媽逼的還有王法嗎?哪個畜生!”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中年婦女看起來似乎是主治醫(yī)生,她慢慢地摘下口罩,慢條斯理地看了林華鳳一眼,眼睛里是厭惡而不屑的神色,“你激動什么?你安靜會兒吧。這醫(yī)院又不是只有你們家一家病人。”
林華鳳把包往椅子上一扔,“你怎么講話呢你!”
醫(yī)生皺著眉頭,沒打算繼續(xù)和她計(jì)較,只是拿車手中的記錄夾,翻到易遙的那一頁,翻著白眼說:“你女兒前幾天做過藥物流產(chǎn),清宮的時候損傷了子宮內(nèi)壁,剛剛可能又受到了撞擊或者拉扯之類的外傷,所以現(xiàn)在是屬于流產(chǎn)后的大出血!闭f完合上夾子,又補(bǔ)了一句,“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
林華鳳的表情突然慢慢收攏起來,她冷靜的表情盯著醫(yī)生,“你剛剛是說,流產(chǎn)?”
“是,流產(chǎn)!贬t(yī)生重復(fù)了一句,然后就走了,留下一句“你再大聲嚷嚷就叫人把你帶出去了”。
林華鳳望了望躺在里面依然昏迷的易遙,又回過頭去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抱著頭沒有說話的齊銘,眼神在虛空的白色光線里變得難以猜測。
同樣望向齊銘的,還有剛剛一直坐在他身邊的顧森湘。
媽慢慢地站起來,手心里一層細(xì)密的汗。
曾經(jīng)散落一地的滾動的玻璃珠,突然被一根線穿起來,排成了一條直線,筆直地指向以前從來看不出來的事實(shí)。
顧森湘看著面前的齊銘,他還是抱著頭沒有說話。
林華鳳慢慢地跨了兩步,站在齊銘跟前,她低下頭,似笑非笑地看扎齊銘,說:“以前我還真把你看走眼了哦!
顧森湘站起來,抓起自己的書包轉(zhuǎn)身離開,她覺得自己再呆一秒鐘人就會爆炸了。
轉(zhuǎn)過身的時候一只手輕輕地抓住了自己。
是齊銘的手。
他抓著顧森湘的手慢慢地拉向自己的臉。顧森湘的手背上一片濕漉漉的冰涼。齊銘小聲的說:“不是我!
顧森湘沒有動,但是卻沒有再邁出去步子。她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面前脆弱得像個小孩一樣的齊銘,心里有說不出的心痛。
“不是你?”林華鳳突然扯高了嗓門,“你以為你說不是你我就信?我們家易遙整天除了你,幾乎就沒跟男生說過話,不是你是誰?別以為我們易遙單純好欺負(fù),她就是好欺負(fù),但是她媽可沒那么好欺負(fù)!你把手機(jī)拿來!
齊銘沒有動,林華鳳突然扯過來他的外套翻他的手機(jī),“我叫你把手機(jī)拿來!”
林華鳳翻出齊銘的手機(jī),在通訊錄里找到李宛心的號碼,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幾聲之后就聽見李宛心“寶貝兒你怎么還沒回來啊”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林華鳳冷笑一聲:“李宛心,我是林華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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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宛心和齊銘爸心急火燎地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正好看見林華鳳指著齊銘的頭頂罵出一連穿的臟話,而自己的兒子坐在椅子上,抱著頭一聲不吭.李宛心就像是一顆炸藥被突然點(diǎn)著了。
“林華鳳你嘴巴怎么那么臭啊你!你做婊子用嘴做的!”
齊銘爸一聽這個開場就有點(diǎn)受不了,趕緊躲開免得聽到更多更年期女人所能組合出的各種惡毒語句。他轉(zhuǎn)身朝醫(yī)生辦公室走去。身后是越來越遠(yuǎn)的女人的爭吵聲。
“媽逼李宛心你說什么呢?你以為你們?nèi)沂鞘裁簇浬?你男人在外面不知道養(yǎng)了多少野女人,你以為大家都不知道嗎?現(xiàn)在好了,你兒子有樣學(xué)樣,搞到我們家易遙身上來了。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誰都沒完。我們母女反正豁出去不要面皮了,就是不知道你們齊家一家子丟不丟得起這個人!”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婊子!我兒子有的是小姑娘喜歡,你們家那張陰氣裹身的易遙送我們我們都不要,晦氣!看她那張臉,就是一臉晦氣!該你沒男人,一該她有爹聲沒爹養(yǎng)!”
“呵呵!你在這里說沒用,”林華鳳一聲冷笑,“我們就問醫(yī)生,或者我們就報(bào)警,我就要看看到底是誰的種!”
李宛心氣得發(fā)抖,看著面前坐著一直一聲不響的齊銘心里也沒底。
弄堂里早就在傳齊銘和易遙在談對象,只是李宛心死活不相信,她看著面前沉默的兒子,心里也像是被恐懼的魔爪緊緊掐著。
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拉起自己的兒子。
“齊銘我問你,你看著我的眼睛說,易遙懷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齊銘沒有動。
“你說話啊你!”李宛心兩顆黃豆一樣大小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滾出眼眶來。
齊銘還是沒動。
身邊的顧森湘別過臉去。兩行清淚也流了下來。她拿過書包朝走廊盡頭的樓梯跑去。她連一分鐘也不想繼續(xù)呆在這里。
頭頂是永遠(yuǎn)不變的慘白的燈光。燈光下齊銘沉沒的面容像是石頭雕成的一樣。在他身邊的李宛心,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她顫抖的嘴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一把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作孽。∽髂醢
林華鳳趾高氣昂地站在李宛心面前,伸出手推了推她的肩膀,“你倒是繼續(xù)囂張啊你,說吧,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
齊銘站起來一把推開林華鳳,“你別碰我媽!
他把李宛心扶起起來,看著她的臉,說:“媽,你別急,孩子不是我的。我發(fā)誓。隨便他們要報(bào)警也好,要化驗(yàn)也好,我都不怕!
李宛心剛剛還一片虛弱的目光,突然間像是旺盛的火眼一樣熊熊燃燒起來,她矯健地跳起來,伸出手指著林華鳳的鼻子:“爛婊子,婊子的女兒也是婊子!你們一家要做公共廁所就得了,還非要把你們的臟逼水望我們齊銘身上潑!……”
齊銘皺著眉頭重新做下去抱起了頭。
那些難聽的話像是耳光一樣,不僅一下一下抽在林華鳳的臉上,也抽在他的臉上。他轉(zhuǎn)過頭朝玻璃窗里面望過去,看見易遙早就醒了,她望向窗外的臉上是兩行清晰的眼淚。沿著臉龐的邊緣流進(jìn)白色的被單里。
齊銘趴在玻璃上,對著里面動了動嘴,易遙看見齊銘的嘴型,他在對自己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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