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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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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張英明是真的不知道。UC小 說 網(wǎng)：ｕｃxsw.coｍ/

    他不僅不知道王捷要結(jié)婚，他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了，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個人�？傊裁炊疾恢懒�，他只知道他快死了。死得很沒形象很不像個帥哥，是在心口那兒破了一個大洞然后血流成河血盡人枯慘絕人寰，血流盡了才看見一個明晃晃的劍尖正插在他的心上，劍柄握在王捷的手里，王捷和杜蘊(yùn)手拉著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張英明大喊你為什么這樣對我我愛你啊我愛你��！可是只像個金魚一樣張了張嘴，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來。他就那樣倒在地上，眼睜睜地望著王捷轉(zhuǎn)過身去，和杜蘊(yùn)越走越遠(yuǎn)，漸漸消失在一團(tuán)亮眼的白光之中，再也看不見了。光線斷了，世界崩塌了，將他埋在最底下，他看見的最后畫面是一個黑白的悲愴的“END”，從廢墟中跳出來漸漸放大，最后占滿了整個屏幕。燈亮，人散，一出悲劇到此為止，只有他永遠(yuǎn)墜落在劇里的深淵，永世悲情，萬劫不復(fù)。

    張英明撕心裂肺地喊出一聲大叫：

    不——————————————————�。�

    張英明跌跌撞撞地把車開回到王捷家樓下，一路闖了三個紅燈踩了七次急剎嚇了無數(shù)行人外帶一個交通警察。張英明煞白著臉進(jìn)了王捷家門卻沒有看見王捷，王諾說我哥怎么還沒回來明哥我悃死了先睡了，這酒喝著好喝還挺上頭。說完了一頭栽進(jìn)里間的床上，呼呼大睡。

    王捷回來的時候張英明呆呆地坐在桌子旁邊像個木乃伊。所以王捷一抬頭很是被他嚇了一跳，說你怎么了怎么呆坐在這兒？張英明看見王捷的一瞬間眼睛才終于找回了焦距，他沒有回答卻緊緊地盯著王捷脫鞋然后再脫外套的動作，盯著王捷神情疲倦地走進(jìn)來，再盯著王捷看了看里屋的王諾，轉(zhuǎn)過來壓低了聲音問你怎么沒回去坐這兒干嗎呢。

    張英明說，我有話跟你說。

    張英明的聲音是很平靜的，只是嗓子很啞，啞得像年久失修的磁頭帶不動一盤新鮮的磁帶，走音得厲害。可是王捷卻沒聽出來。王捷說明天再說行么？今天我很累。

    張英明說不行今晚一定要說！

    張英明也沒想到他喊得那么高，高得空寂的屋子里嗡嗡回響，高得王捷送到嘴邊的礦泉水瓶停在了半空。張英明喊完這一嗓子就愣在那里了，他看見王捷驚愕地望著他，而他腦子里有個聲音跳出來狠狠地指著他說你TMD算哪根蔥輪得到你發(fā)飚？你是人情人還是人跟你戀愛了？人家要結(jié)婚了有你什么事兒要鬧要吃醋輪得著你嗎！你算什么東西你不就是一朋友嗎結(jié)婚酒席上滿大廳坐的那都是你當(dāng)你誰啊你，你當(dāng)你誰�。�！

    王諾在里屋翻了一個身，讓兩個怔著的人一起醒了。王捷向里面看了一眼，走過去輕輕把門帶上�；剡^頭，視線和張英明碰在一起。王捷似乎默默嘆了一口氣。他走向另一個房間門口，示意張英明進(jìn)去。張英明進(jìn)去了，王捷關(guān)上門，坐在了他的對面。

    張英明緊緊攥著手，手指卡進(jìn)了虎口，卻感覺不到疼。

    在等王捷回來的一個小時里，張英明本來可以想全ABCDEFG種方案，想好一百一千個該怎么說的方法，想定無數(shù)可能出現(xiàn)的結(jié)局和那些結(jié)局里他所有的下場�？芍钡阶詈�，他竟然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想到。他的腦子被各種關(guān)于王捷和杜蘊(yùn)婚禮當(dāng)天的想象充滿了，而想象到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他對那句經(jīng)典名著中的經(jīng)典名言理解到了嘔心瀝血形銷骨立吐血而亡的歷史高度：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

    而他不想滅亡，他張英明堂堂復(fù)大第一帥哥十大杰出青年，就這樣衣不見血地滅亡了連個填他缺的人都找不到，他怎么對得起上海鄉(xiāng)親父老祖國人才事業(yè)？所以張英明想他只能爆發(fā)，而且要爆就得像太平洋底的火山口不爆則已一爆驚人毀了全世界，否則他就只能燒燒他自己，連大陸海岸的邊都摸不著。

    然而事實(shí)是張英明根本沒有他自己想象中那么英明。他坐在那里半天都沒有開口。沉默中還是王捷開了口。王捷說，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么？

    張英明默默吸了一口氣。冰涼的氣體吸進(jìn)肺里，一陣翻攪。

    你要結(jié)婚了？

    張英明說這五個字的時候，還懷抱著最后一絲希望。他希望王捷立即吃驚地睜大眼睛說誰說的？或者立即跳起來說你聽王諾那小子胡說！可是這些都沒發(fā)生。王捷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一點(diǎn)也不吃驚一點(diǎn)也不意外，似乎連張英明已經(jīng)知道而且并不是從他那里知道的這一點(diǎn)，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王捷只是頓了一下，輕輕地說，王諾告訴你的？

    張英明努力控制著不讓聲音發(fā)顫。

    是真的？

    王捷沒有做聲。

    張英明腦子里轟的一聲，兩眼黑了過去。他終于成了在海面上垂死掙扎的泰坦尼克，最終沒有逃離沉入海底的命運(yùn)。張英明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么表情了，大概是在笑，居然是笑。先是微微地笑然后咧開嘴越咧越大越笑越投入。

    張英明說這么大喜的事兒也不告訴我啊�；槎Y人多坐不下啊？

    王捷沒有笑，王捷用一種張英明從來沒見過的眼神看著他，很復(fù)雜也很疲憊，卻像要一直看進(jìn)張英明的心里。王捷說，你生氣了？

    張英明說我生氣？哪能呢我干嗎生氣？我能生氣嗎？這么大一喜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生哪門子氣啊我我又沒病！

    張英明知道他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超出常軌了已經(jīng)危險了，，但是他無法控制自己，或者說再控制也都失去了意義。他就像一只已經(jīng)脹到了極限的氣球，一點(diǎn)點(diǎn)的風(fēng)吹草動風(fēng)聲鶴唳都能即刻四分五裂，灰飛煙滅。他等著王捷的下一句話。只要王捷說一句你什么意思我結(jié)婚了你不恭喜我嗎？他就解脫了超生了，早死早投胎了。那個秘密將終于不再是秘密。

    可是他沒有料到王捷接下來說的話。王捷說，我不告訴你是有原因的。

    張英明猛地抬起了頭。原因？什么原因？

    王捷看著他，兩人的視線交織在一起。王捷看了張英明很久。王捷說你真想知道？

    張英明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王捷看了他一會，低下了頭。他保持著低著頭的姿勢不動，不知是因?yàn)槠v，還是不想讓張英明看見他的表情。半晌，張英明才聽見他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結(jié)婚不是我的意思。我并不想結(jié)這個婚。

    張英明想起了王諾的話。張英明想果然如此�？墒菑堄⒚鬟�是問了一句為什么？他幻想可以聽到別的答案，任何和他有關(guān)的答案。雖然那和天下紅雨一樣幾乎沒可能。

    片刻的靜寂后，王捷回答了。王捷回答得很慢,聲音很低。

    因?yàn)槲倚睦镉袆e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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