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胥黎的"Evolution and Ethics"在英文世界中也許只是一篇講究學理的普通公眾演講稿,但嚴復修辭達旨,造出一部轉變時代風氣、產(chǎn)生意識形態(tài)效應的文獻,即《天演論》。考察中國現(xiàn)代思想及現(xiàn)代化進程,不能不注意到從"Evolution and Ethics"到《天演論》的"翻譯—闡發(fā)"現(xiàn)象。從"Evolution and Ethics"到"天演論",不是漏譯了"倫理學",而是改變了"進化論"與"倫理學"的關系,從而引出了一種不同于赫氏倫理學的嚴氏倫理學。"天演"將演化提升到了天道的地位,而演化又是在進化的意義上得到理解。然而,赫胥黎所理解的演化,除了上升進化之外,尚有退化、盛衰消息循環(huán),以及類似于章太炎所標舉的苦樂善惡俱分進化論等復雜的面向。對于這些面向,嚴復或者略而不譯,或者改易原意,或者在案語中引斯賓塞加以反駁。嚴復的當務之急,乃是要締造一種信仰,為救亡圖存的民族大業(yè)提供精神動力。學問不妨矛盾復雜,但行動指南必須簡單明了。演化的純粹單義性,天道的超越神圣性,這兩個因素都有力地締造了一種天演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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