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期(1978-1986)小說處女作觀察
第一章 新時期(1978-1986)小說處女作概觀
文學是青年人馳騁的疆域,八十年是文學的黃金時代,在這一時期走向文學創(chuàng)作道路的青年構成了今天文壇的主力。系統(tǒng)的梳理這一階段重要作家的小說處女作作品,考查其文學新質,小說處女作的原始性特質、悲情性書寫和對主流話語的疏離特別值得關注。
第一節(jié) 新時期小說處女作相關數(shù)據(jù)
劉恒戲稱作家小說處女作為“開襠褲”之作,小說或許可能是稚嫩的,但卻保留了作家初創(chuàng)時期的心靈密碼。就像一個剛出門的孩子,在面對文學的大千世界時那種探頭探腦的神態(tài),會讓我們感受得到那份純真。筆者根據(jù)《跨度—作家的處女作和代表作》(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 年 4 月版)、《中國作家檔案書系》( 云南人民出版社 ,2005 年 1 月版)與《中國新時期文學精品大系》(中國文學出版社,李雙、張憶主編,1993 年 12 月版)整理出新時期(1978—1986)重要作家的小說處女作,見下表:
僅就此表格而言,不難發(fā)現(xiàn),新時期( 1978—1986)發(fā)表小說處女作的作家主要以 50、60 后為主,他們發(fā)表小說處女作時大多是處于二十至二十五歲的年齡段的文學青年,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本篇論文研究的也是 50、60 后作家群的青春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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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 小說處女作文學新質
一、原始性
一個作家終生的寫作文學風格最顯著的作品是處女作的為數(shù)不多,當作家個人風格成熟以后,他可以熟練的操縱語言、句式,寫作能力隨創(chuàng)作實踐大大提高,會寫下很多比處女作更值得研究的作品,但處女作里的一些文學品質卻永遠不可再得。處女作帶有非常純粹的感性,類似一個生命最初的呼喚。發(fā)出呼喊的青年人在此時擁有相對完全的獨立性,沒有受到或很少受到前人經(jīng)驗或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的約束和影響,因而,他們的創(chuàng)作完全是個人始發(fā)的經(jīng)驗,猶如孩童,張開感官盡情感受世界,沒有規(guī)則、標準、榜樣,不必攀比、表演、自我刻意審查,沒有寫作經(jīng)驗,沒有寫作技巧拿捏的束縛,全憑天賦和感受能力感受外在世界。此時,作家們的吸收是第一性的,也許思想很淺薄、不完整、不深刻,也許存在很多事實破綻,也許自己造出來的邏輯難以自圓其說,也沒有現(xiàn)成的概念去套,所以也就無從命名、歸納,基于此,處女作的特征接近原始人的特質。
這種原始特征畢竟又與原始人的背景不同,因為無論如何規(guī)避,作家們所處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是一個約定俗成,或者說意識形態(tài)了的,已經(jīng)有了規(guī)矩,已經(jīng)是成章成句的世界,由此處女作所創(chuàng)作的自由不是完全意義上的自由,不可能像原始人那么完全沒有任何束縛。掙脫這樣不自由獲取自由是處女作的特征之一,掙脫的方式不外乎兩種:一是否定,一是懷疑。
莫言的處女作《春夜雨霏霏》,是一篇書信體短篇小說,最初的題目叫《雨夜情思》,寫新婚就別離的少婦雨夜對在海島服兵役丈夫的思念之情。
哥哥,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這從遠方一個最愛你的人心里發(fā)出的浸透著眷眷之情的音波。近來,人們都在談論著“心靈感應”的事,對此我惟愿其真惟恐其假。我想,愛人的心應該是時刻相連,息息相通的。記得聽老人說,從前,有一個母親懷念兒子,就咬咬自己的手指,遠方的兒子便心中疼痛,知道老母正在思念他……現(xiàn)在,我也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直咬得隱隱作痛。但愿這信號已經(jīng)傳導給你,使你也知道我正在思念你:讓你在這神秘的雨夜里也像我一樣靜坐在窗口,聽聽你這個饒舌的妹妹向你敘說我突然想起來的那些過去的、現(xiàn)在的和將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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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處女作的接受史
縱向觀察從 1978 至 1986 這近 10 年的小說處女作作品,厘清小說處女作“新變”的微妙趨勢:從寫作經(jīng)驗來說,這一時期的小說處女作逐漸從公共敘事走到個人空間;作家群體的專業(yè)性不斷增強;小說創(chuàng)作觀念也由最初的激情反叛走向創(chuàng)新。小說創(chuàng)作對青年人來說是自由抒發(fā)自我的方式,一方面青年作家受益于他們所處的時代開放風氣的影響,另一方面卻也不得不受制于無形的“控制”,這些共同構成了新時期小說處女作的接受史。
第一節(jié) 處女作的“新變”
一、寫作經(jīng)驗——從公共敘事到個人空間
從時間延續(xù)方向來看,新時期(1978—1986)青年小說家們的處女作有逐步擺脫公共敘事的苑囿,走向個人生活經(jīng)驗書寫的趨勢。越來越多的青年作家,有自我意識,追問自己,而不是隨波逐流向官方話語靠攏。
公共敘事的書寫不僅在“傷痕文學”、“反思文學”和“改革文學”等文學主流作家明顯,在初入文壇的新作家的筆下也不例外。70 年代末至 80 年代初期,劉慶邦《棉紗白先生》、張承志《騎手為什么歌唱母親》、王安憶《誰是未來中隊長》等作品,主題都是旗幟鮮明的揭露、暴露“文革”問題。王安憶《誰是未來的中隊長》寫于 1979 年,小說寫的是孩子的個性獨立問題。
誰是未來的中隊長?誰才是同學們心中的中隊長?是那些愛打小報告、表面上看上去很積極暗地里卻對同學們指指點點的人嗎?不,不是。我們心中的中隊長是一位善良樸實、團結友愛、助人為樂的中隊長,哪怕他學習成績不好,但他優(yōu)良的品質才配當我們的中隊長!
這篇小說,李鐵明在文中是一位有資格當中隊長的同學,可他的競爭對手—張莎莎偏偏是受老師寵愛且愛打小報告的學生!拔摇庇⒄Z學習成績提高,在家長和老師看來是“好學生”張莎莎的功勞,但只有“我”明白,其實是因為李鐵明在暗中幫助“我”。 1979 年已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本是思想解放的年頭,可作品“依舊不可避免是受了時代風氣的影響。”小說寫孩子個性獨立,卻沒有擺脫劉心武小說《班主任》的敘事影響,被文化主潮所影響波及加之文化惰性拉扯,不可避免融入“文革”“傷痕文學”揭露的公共敘事的潮流之中。
伴隨文學界對“傷痕文學”的反思,再進行創(chuàng)作的青年作家們,試圖擺脫“文革敘事”模式,卻不自覺投身“新時期”的最大主流敘事——融入火熱的四個現(xiàn)代化建設。“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一批反應四化建設的作品應運而生。青年作家不自覺地置身意識形態(tài)中的主體往往意識不到意識形態(tài)的強制性,恰恰相反,他們偏執(zhí)的相信自己是自立的主體。即使對“傷痕文學”深刻反思之后,作家們內在的言說和語言的運作模式,依然沒有擺脫公共敘事的影響。當文學思潮主潮轉化到“改革文學”,公共敘事在青年作家的筆下,依舊無處不在,甚至愛情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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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 主流文學界的肯定與接納
一、無法回避的潮流
80 年代的文學創(chuàng)作看似“自由”,但當歷史的車輪呼嘯而過,回過頭重新審視整個 80 年代,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80 年代文學仍殘留著極強的“政治”色彩,不管是“傷痕文學”、“反思文學”、 抑或是“改革文學”等文學思潮,它們在一定程度上都沒有脫離主流話語的范圍,這基本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在大的社會環(huán)境下,主流的文學制度在塑造和規(guī)約著文學形態(tài),具體到青年作家時,表現(xiàn)為如果不按照規(guī)約寫,作品就難以發(fā)表。其二,在小的關照中,青年作家的所看、所讀會直接影響其所思與所寫,這會在無形之中形成作家們的潛意識,并通過思考與文字形成他們的作品。換句話說,對青年作家來講,影響他們處女作面世和“水平”的不外乎兩點:一是外在的“文學制度”, 二是內在的“政治無意識”。從深層次來講,作家作品僅是參與制度化的組成部分,這也是新時期文學制度化的問題。因此,與青年們第一部文學作品的發(fā)表關系最大的莫過于時代風潮、文學期刊發(fā)表機制和文學獎項的設置。
任何一部文學作品都代表了一個時代的某種特征,刻下時代或深或淺的烙印。1978 年,“四人幫”被打倒之后,各種文學創(chuàng)作已經(jīng)打開閘門,便如同洪流般勢不可擋。一開始是“歸來”的作家的“吶喊”,但很快被更為年輕的作家所取代。作家們此時幾乎來不及打磨長篇小說,因此此時的短篇小說極為盛行,成為最受歡迎的形式,太多的話要說,太多的情緒要表達,文學作品充斥著各種新恢復起來的國家級和地方級雜志。饑渴已久的讀者迫不及待地加入討論,很快,便形成了人們所關心的重要領域:“首先是‘文化大革命’的荒謬的道德世界,以及它留在所有中國人特別是年輕人心靈上深重的、也許是難以根除的傷痕!1978 年秋,復旦大學學生盧新華發(fā)表短篇小說《傷痕》,由此開始了關于“傷痕文學”的大討論,討論的聲浪過后,隨著反對“四人幫”激情的衰退,作家們意識到應該更深入的檢討 50 年代以來當代社會長期存在的不公平,隨之出現(xiàn)了大量對社會制度腐敗進行譴責和諷刺的“暴露文學”、“反思文學”思潮,以及追隨四個現(xiàn)代化建設的“改革文學”。80 年代中期,,“成長起來的文學革新力量試圖“離開“十七年”的話題范圍和寫作模式的‘革新’力量,開始得到釋放、創(chuàng)作、理論批評的創(chuàng)新出現(xiàn) ‘高潮’!1985 年,出現(xiàn)眾多的文學事件,被不少批評家、作家稱為“85 新潮”、“新時期文學的一個起點”,隨即出現(xiàn)了與之前不同的小說藝術形態(tài),由此產(chǎn)生“尋根文學”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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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眾聲喧嘩中的個性生成................................ 23
第一節(jié) 作家個人風格胎記的形成........................24
第二節(jié) 對語言形式的開拓.................24
第四章:反觀與重審:小說處女作的文學史意義.........................29
第一節(jié) 小說處女作的得與失...............29
一、政治性多于藝術性............29
第四章 反觀與重審:小說處女作的文學史意義
小說處女作畢竟是作家的第一部作品,難免有其局限性,這個階段的小說政治性多于藝術性,小說模式單一,寫作技巧生疏等等。但這些無法掩蓋小說處女作對于文學流派的開啟和文學思潮的形成與轉換的意義,同時,通過考察小說處女作,也可以給正在進行創(chuàng)作的文學青年提供一些啟示。
第一節(jié) 小說處女作的得與失
處女作作品內在淡薄。無論我們如何肯定作家們的處女作,如何給予足夠多的肯定,但同時,我們必須我們必須正視處女作的局限性,它只是在某一點上體現(xiàn)出了一種心靈世界的獨立性。因而,并不是說處女作是那樣至高無上,或者是一種理想的境界,并不是這樣?梢哉f,他們的第一部作品,文學成就出類拔萃并不明顯。
一、政治性多于藝術性
海登·懷特認為:“沒有任何隨意記錄下來的歷史事件本身可以形成一個故事;對于歷史學家來說,歷史事件只是故事的因素,通過個性塑造、主題的重復、聲音和觀點的變化、可供選擇的描寫策略,等等—總而言之,通過我們一般在小說和戲劇中的情節(jié)編織的技巧—才變成了故事!蔽膶W“新時期”概念是依附于政治的“新時期”概念而產(chǎn)生的,文學的“新時期”概念在政治的“新時期”的嚴格制約之下。作家們通過寫作的抗爭和質疑雖然激烈,但它們依然是在政治的“新時期”容忍的范圍內展開的。
文革親歷者通過講述的記憶或虛構的記憶為背景進行虛構。對“文革”傷痕直接描寫的作品是在 1979——1982 年“達到高潮”,此后,勢頭略減,但有關經(jīng)驗、歷史記憶長久留存在不少作家的寫作記憶中,在此后的作品創(chuàng)作中不斷展現(xiàn)。文學解凍下的青年書寫不過是歷史書寫的一部分。文學的“小紅衛(wèi)兵”,“斷裂”鏈條上的主流話語參與者。因此,我們必須重視處女作的局限,畢竟他們是沒有經(jīng)過理性成長過程的感性果實,超越不了暴露、控訴的情感宣泄,引人思考的理性分析成分不多。
小說需要創(chuàng)新,小說更需要冒犯的力量,只有冒犯的力量才能打破固有的平衡,才會有新的突破點;只有冒犯,人類才會意識到自己的界限,只有冒犯才能擊碎舊有的禁錮,也只有冒犯才能有獲取新建的力量!靶聲r期”以來,把知識和思想作為冒犯社會的力量是龐大的。然而,在一定程度上,文學青年們的處女作也僅是承擔表達社會情緒的一部分,始終站在時代前列,跟隨黨和人民前進的步伐。以在主流文學界在文學的“戰(zhàn)斗性”“表達”“人民心聲”層面的肯定!拔膶W”小紅衛(wèi)兵成為主流文學的一部分!白囗懥讼蛩膫現(xiàn)代化進軍的軍號,創(chuàng)出了人民強烈的心聲,大膽揭露現(xiàn)實生活中的矛盾”,都是有限的。作家們的處女作依然是“新時期文學”“撥亂反正”“正本清源”或“向四個現(xiàn)代化進軍”的一部分,依然是參與“時代”寫作的一部分,整體來說,藝術性并未超越政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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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重新發(fā)掘處女作的意義,對重要作家的小說處女作進行整理再考察,考察1978—1986 小說處女作的文學特征,這一階段的小說處女作有的原始性、自傳性色彩、難以控制的悲情書寫和對主流話語的梳理。隨著時間推移,我們發(fā)現(xiàn)作家的小說處女作發(fā)生某種變化,青年作家群體的專業(yè)構成,寫作經(jīng)驗和小說觀都隨之變遷。一時代有一時代之文學,青年作家的創(chuàng)作擺脫不了文學制度的規(guī)訓,但整體來說,1978—1986 小說處女作對于今天文壇主力作家的組成起了鋪墊作用,它孕育了作家最初的風格胎記,伴隨對未來語言的開拓,為未來的寫作創(chuàng)造更多的可能,同時對文學流派的開啟、文學思潮的形成和轉換有著“處女作”的意義。
橫的移植,縱的借鑒,觀察作家處女作,考查國內外相關與類似的經(jīng)驗,臺灣方面,2012 年臺北文學季做了一期主題為《文學初遇:作家的第一本書》的專場,認為“出版‘第一本書’,是每位作家重要的第一步!北就练矫,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中國作家檔案書系》,書系收錄韓少功、史鐵生、蘇童等10 位作家處女作、成名作、代表作、反響最大的作品和有爭議的作品,以及進入 21 世紀后的新作。對立體考查一個作家有參考價值。海外方面,英國衛(wèi)報、俄羅斯文學等也設處女作獎,獎掖新人。在其他藝術的其他領域,華語電影的金馬獎、金像獎等也設新人獎,鼓勵新電影人。在此,筆者呼喚設立處女作獎,為青年作家提供平臺,扶持文學青年,推行純文學,引起年輕一代乃至整個社會對文學的重視。為陷入文化與文學困境,帶來新的動力。
參考文獻(略)
本文編號:468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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