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晉風流

第一節(jié)  東晉風流的定義及形成

一、東晉風流的定義

東晉是從公元 317 年晉元帝司馬睿稱帝建立東晉王朝起，歷經(jīng) 11 帝，到公元 420 年晉恭帝司馬德文被廢東晉王朝滅亡為止，其間共有 104 年的歷史�！皷|晉風流”一詞，顧名思義，主要是指東晉時期的名士風流。那么，何謂“名士”？何謂“風流”呢？ “名士”在不同時期，有不同說法。東晉名士主要從東晉士人階層中演化而來的，帶有東晉的門閥政治色彩而又想擺脫政治倫理的束縛，追求自我解放、恣情山水自然的世家貴族士子。首先，得弄明白什么是“風流”�！帮L流”一詞始于何時，尚難考證，但將“風”作為人的“作風”、或“風度”解的，則在先秦早己出現(xiàn)。如《孟子·萬章下》云：“故聞柳下惠之風者，鄙夫寬，薄夫敦�！蹦軐ⅰ帮L流”組合成詞的，要到漢代《漢書·趙充國、辛慶忌傳贊》云：“其風聲氣俗，自占而然，今之歌謠，風流猶存耳�！钡谶@里的解釋仍然將“風”和“流”分開來說明的，理解為某事或者某人的流風余韻或者是影響。“風流”一詞，直到魏晉時期，才成為品鑒人物和玄與道同的人格美的重要概念。魏晉玄學的人格美以體現(xiàn)本體論的“無”之“神”、“道”、“神明”、“精神”、“神俊”等，主要表現(xiàn)魏晉名士人格精神追求或行為舉止的超逸、瀟灑、雅致與高邁。這在《世說新語》和《晉書》中多有記錄。如，《世說新語·方正第五》第六十四條載：“孝武問王爽：‘卿何如卿兄？’王答曰：‘風流秀出，臣不如恭，忠孝亦何可以假人！’”《世說新語·賞譽第八》第一百五十條載：“范豫章謂王荊州：‘卿風流儁望，真后來之秀。’”又如《晉書·衛(wèi)玠傳》記有王導撰寫的《祭衛(wèi)玠文》曰：“衛(wèi)洗馬明當改葬。此君風流名士，海內(nèi)所瞻�！薄稌x書·樂廣傳》卷四十三載：“故天下言風流者，謂王（衍）、樂（廣）稱首焉。”《晉書·殷浩傳》卷七十七載：“王夷甫先朝風流士也，然吾薄其立名非真，而始終莫取。”這些“風流”，指的是魏晉玄學名士超邁的精神風度與雅致、瀟灑、脫俗的人格精神。那么，魏晉士人具備什么條件才算得上“風流”呢？

1944 年，馮友蘭先生在《哲學評論》第九卷第三期發(fā)表《論風流》一文指出真名士風流必具備的四個條件：第一，要有玄心；第二，要有洞見；第三，要有妙賞；第四，要有深情。

由此可見，魏晉風度來源于魏晉玄學，“東晉風流”又來源于魏晉風度，要挖掘東晉風流的內(nèi)涵，必先界定“魏晉風度”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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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  東晉風流的特征

如上所言，東晉風流來源于魏晉風度，固然秉承得有魏晉風度的內(nèi)涵，但是魏晉風度會隨著魏晉玄學的發(fā)展變化而隨之變化的。在魏晉不同的具體時期內(nèi)，名士的風流傾向不同。那么，東晉風流有何特征呢？

一、門閥士族成為東晉風流的主體

各門閥士族成為東晉名士風流的主體，帶有濃厚的貴族主義色彩。東晉在中國歷史上有別于其他時代的最大特征，就是形成了典型的門閥政治。在西晉覆滅之際，因王曠獻計晉室南遷，以王導、王敦為代表的瑯琊王氏扶持瑯琊王司馬睿稱帝，建立東晉王朝，形成此后三代司馬政權與瑯琊王氏共治天下的政治格局。其后，主導政權的門閥依次為：以庾亮、庾冰為代表的穎川庾氏，以桓溫為代表的譙國桓氏，以謝安為代表的陳郡謝氏，以王述、王坦之為代表的太原王氏等四族。還有一些如高平郗氏等名門望族，在政治上也有重要影響，只是無法比肩前面五族那樣形成“王與馬，共天下”的政局。但在門閥政治下，仍然享有很高的政治地位，并按官品等級的高低，庇蔭家族親屬成員，被蔭的人，不但可以免除勞役，還可以占有一定數(shù)額的土地、佃農(nóng)和家奴等。因而，在博取功名的仕途上有宗族庇護，在經(jīng)濟生活的物質需求上又無后顧之憂，于是他們就轉向了精神需求的更高層面，這也是維系門閥家族利益的需要。學術文化修養(yǎng)缺乏或不高的家族，在朝廷上和社會上的影響力就小，一般不為世所重，地位斷難持久鞏固。再則，九品中正制的取士之法，促使各大宗族不得不加強其門閥成員的文化修養(yǎng)。而東晉風流是以學術文化為思想基礎的，包括哲學、文學、書法、繪畫、音樂、雕塑等文化領域，甚至還包括政治、經(jīng)濟、軍事等領域，不是低俗的花哨輕浮。因此，在東晉的名士風流中，雖然不乏僧侶和隱士的風流韻事，但在人數(shù)比重上，還是以名門望族的士人為主體。

二、禮玄雙修、佛道相融的名士風流

東晉的名士風流是隨著魏晉名士風流的演化而來。而名士們的玄學清談和任誕放達成為魏晉風流的主要特征。但西晉王朝滅亡的慘痛悲劇，不得不讓南渡的名士們進行深刻的反思和批判。在東晉前期，如名將陶侃就批評說：“老莊浮華，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君子當正其衣冠，攝其威儀；何有亂頭養(yǎng)望自謂宏達邪？！”（《晉書》卷六十六《陶侃傳》）這是比較委婉的批判方式了，還有另一位名將應詹更直接，說：“元康以來，賤經(jīng)尚道，以玄虛宏放為夷達，以儒術清儉為鄙俗。永嘉之弊，未必不由此也�！保ā稌x書》卷七十《應詹傳》）到了東晉中期，直接有人厲聲評擊何晏、王弼等玄學領袖。如范寧就聲討道：“王、何蔑棄典文，不遵禮度，游辭浮說，波蕩后生，飾華言以翳實，騁繁文以惑世；縉紳之徒，翻然改轍，洙泗之風，緬焉將墜！遂令仁義幽淪，儒雅蒙塵，禮壞樂崩，中原傾覆。古之所謂言偽而辯、行僻而堅者，其斯人之徒歟！……王、何叨海內(nèi)之浮譽，資膏粱之傲誕，畫螭魅以為巧，扇無檢以為俗，鄭聲之亂樂，利口之覆邦，信矣哉！”（《晉書》卷七十五《范寧傳》）并且還痛斥王弼、何晏“二人之罪深于桀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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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王羲之文學創(chuàng)作

第一節(jié)  王羲之文學創(chuàng)作思想的形成

文學創(chuàng)作的前提是以創(chuàng)作主體的思想為基礎的。不同作家，由于處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人生經(jīng)歷，不同的生活環(huán)境，不同的社會地位，就形成了不同的創(chuàng)作思想；同一作家，處在不同的人生階段、不同的生活環(huán)境，不同的社會地位，其創(chuàng)作思想也會有所改變。因此，“知人論世”是解讀和剖析文學作品的重要前提。所以，王羲之的生平經(jīng)歷、家世家風、社會交往和東晉時期的思想風尚，就構成了其文學創(chuàng)作思想形成的重要因素。東晉時期的思想相對復雜，誠如劉師培先生在《中國中古文學史》所云：“東晉人士，承西晉清談之緒，并精名理，善論難，以劉惔、王蒙、許詢?yōu)樽�。其與西晉不同者，放誕之風至斯盡革。又西晉所云義理，不越老、莊，至于東晉，則支遁、法深、道安、慧遠之流，并精佛理。故殷浩、郄超諸人，并承其風，旁迄孫綽、謝尚、阮裕、韓伯、孫盛、張憑、王胡之，亦均以佛理為主，息以儒玄；嗣則殷仲文、桓玄、羊孚，亦精玄論。大抵析理之美，超越西晉，而才藻新奇，言有深致，即孫安國所謂‘南人學問，精通簡要也�！币徽Z道破了東晉時期儒、道、佛、玄思想交融的特征。王羲之處于這樣的時代，會對其文學創(chuàng)作思想的形成產(chǎn)生深遠影響。

一、生平經(jīng)歷

王羲之（303—361），字逸少，號雪園，別號澹齋。出生于瑯琊國臨沂縣都鄉(xiāng)南仁里（今山東臨沂蘭山區(qū)北孝友村），原籍瑯琊臨沂，后遷居會稽山陰(今浙江紹興)。出身于仕宦世家，王氏家族本是西晉時山東瑯琊臨沂的大族，在西晉王室覆滅后，瑯琊王司馬睿在山東王氏的擁戴下過江稱帝，建立東晉政權。祖正，尚書郎；父曠，淮南太守；從伯父王敦為將軍、王導為司徒，皆權勢。他為王曠次子。5 歲時，在族長王導率領下，隨族南遷江左，落戶建鄴烏衣巷。21歲時，與夫人郗璇結婚（生有七子一女。即，長子玄之、次子凝之、三子渙之、四子肅之、五子徽之、六子操之、七子獻子，生有一女孟姜）。22 歲時，起家秘書郎。25 歲時，任會稽王友。27 歲時，任臨川太守。32 歲時，任庾亮幕府參軍。35 歲時，任征西長史。38 歲時，任寧遠將軍，同年，改任江州刺史。41 歲至 45 歲期間辭官在家，雖然朝廷多次召他上朝為官，但都遭到了他的拒絕。期間忙于兒娶女嫁，懷尚子平之心。46 歲，出任護軍將軍。49 歲，出任右軍將軍、會稽內(nèi)史。初入越中，便有終焉會稽之志。自此起，生活在會稽國山陰縣期間長達 8 年之久。其中 5 年從政，3 年悠游山水。59 歲，卒于會稽金庭（今浙江紹興）。從政期間，勤于政務，體恤部屬百姓，被后世稱為“清官循吏”。辭官歸隱之后，遍巡自家莊園和周游東土。

由上述可見，王羲之經(jīng)歷了由門閥士人到入仕為官，又由仕途退隱山林的人生之路，這些豐富的人生閱歷，構成了他多元的人格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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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  王羲之文學創(chuàng)作的體例分類

王羲之文學創(chuàng)作的體例可以分為三大類：詩、賦和文。王羲之所寫的詩歌能流傳至今的，只有幾首蘭亭詩，因此，，可將蘭亭詩分為一個類別。王羲之所寫的賦，能流傳至今的，也只有幾篇有關書法藝術理論的賦文，因此，可把這幾篇賦稱為書論賦。而王羲之流傳至今的、最多的文，就是他的雜帖，因此，可把這類文章稱為雜帖文。

一、高古而清奇的蘭亭詩

（一）蘭亭雅集概況

蘭亭的地名，酈道元在《水經(jīng)注》中有載：“浙江東與蘭溪合，湖南有天柱山，湖口有亭，號曰蘭亭，亦曰蘭上里。太守王羲之、謝安兄弟數(shù)往造焉。”（《水經(jīng)注》卷四《浙江水經(jīng)》）位居浙江紹興西南約 14 公里處的蘭渚山下，是王羲之的寄居處。由于“會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謝安未仕時亦居焉。孫綽、李充、許詢、支遁等皆以文義冠世，并筑室東土，與羲之同好。嘗與同志宴集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保ā稌x書》卷八十《王羲之傳》）這為蘭亭集會提供了“地利”，來參與這次集會的人多是文人名士，喜歡“悟言一室之內(nèi)”，或俯仰酬唱、飲酒賦詩，體現(xiàn)了“人和”。因這次文人集會正值殷浩第二次北伐之時，即永和九年三月，而殷浩第二次北伐失敗是在永和九年十一月。因此，殷浩與桓溫兩大政治集團的內(nèi)部斗爭還是勢均力敵、相互牽制，呈膠著狀態(tài)。對此，田余慶先生說：“史臣論晉穆帝一朝政局，語氣之間不無微詞，但畢竟認為這十余年間疆場時聞北伐，江漢久息風濤，是東晉南渡以來少有的安定時期。這個時期人物風流，清言雋永，是江左上層社會中的一個特色�！边@就給身在后方的文人，提供了蘭亭雅集的“天時”。當然，這種天時也包括蘭亭暮春修禊當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在有利時機、優(yōu)美環(huán)境和風流文士的綜合因素下，成就了彪炳后世的蘭亭雅集，其成就不僅是產(chǎn)生了書法史上的“天下第一行書”，而且還留下了文學史上不朽的佳作——蘭亭詩。

蘭亭詩是東晉穆帝永和九年（公元 353 年）三月三日王羲之、孫綽、謝安等41人宴集于會稽山陰蘭亭時其中有 26人所作詩的統(tǒng)稱。作詩共 41 首，其中四言 14 首、五言 27 首，另外王羲之和孫綽為此詩集作“序”各一篇。王羲之作的序為《蘭亭集序》，而孫綽寫的是《三月三日蘭亭詩序》。蘭亭詩是現(xiàn)存的在藝術水平上較高的一種玄言詩之一。題材包括寫景抒懷，游仙悟道，借景言理等方面的內(nèi)容。語言高古奇奧、自然簡約、恬淡清新。詩人常于情、景、理中追求超邁清逸的玄遠之境，抒發(fā)生命遷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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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東晉風流與王羲之文學創(chuàng)作的關系 .............. 58

第一節(jié) 魏晉名士的尚“簡”的審美觀念 ............. 58

第二節(jié) 王羲之率意為文的尚“簡”文風 ............. 63

第三節(jié) “修齊治平”與心憂社稷的情懷 ............. 68

第四節(jié) 道家之風與王羲之隱逸主題 ................. 71

第三章   東晉風流與王羲之文學創(chuàng)作的關系

第一節(jié)  魏晉名士的尚“簡”的審美觀念

在魏晉時期的人物品藻中，帶有“簡”字的詞，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較多。筆者從《世說新語》和《晉書》中檢索出了不少有關“簡”字的用例，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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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東晉風流是魏晉玄學思潮興起和發(fā)展至東晉時期的結果，是伴隨著魏晉風流的演化而來，是東晉名士在思想和行動上表現(xiàn)出來的一種自我超脫的生活態(tài)度。這種觀念和生活方式對這個時期的文藝思想產(chǎn)生重大影響。王羲之是東晉名士的典型代表，被歷代書家尊稱為“書圣”，同時也是這個時期著名的文學家。其具雙重的人格特質和儒玄兼修，又道佛綜融的文化思想對其文藝思想影響重大，其文學作品以雜帖文為主，語言簡潔古奧，玄言幽遠。還兼有篇幅稍長的賦文，與書法論著關聯(lián)，且與其蘭亭詩一樣，作品數(shù)量較少，但文學價值很高。同時，他的名士風流也造成了其文學創(chuàng)作簡短，且文學性相對不高的原因。研究東晉風流，有利于個體在思想追求上，要“任自然而有節(jié)”，不能像西晉名士那樣任誕縱欲、糜爛虛浮、腐化奢靡，而要懂得節(jié)制，知進退、明得失，在追求個體精神的超脫、逍遙和自由的同時，還要心系社稷，將自己的命運與祖國的命運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研究王羲之的文學創(chuàng)作，不僅利于把握那個時代的文學創(chuàng)作特征，且也有利于當代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借鑒。如其蘭亭詩的創(chuàng)作利于對玄言詩、山水田園詩的解讀和理解；其駢體賦的創(chuàng)作，不僅利于書法藝術的創(chuàng)作指導，且利于魏晉六朝駢體賦的研究；其雜帖文的創(chuàng)作風格研究，不僅可以解讀其尺牘的文學文體性、書寫者的思想心境，還可以賾探出當時的一些歷史內(nèi)容。這就是筆者研究的實用價值。

參考文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