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012【清華三】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
本文關(guān)鍵詞：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由筆耕文化傳播整理發(fā)布。
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李學(xué)勤（清華大學(xué)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授）；截至2011年為止，清華大學(xué)2008年入藏的戰(zhàn)國；六種竹簡，有兩種是西周時期的佚詩：作于周初的，是；以下逐次作簡要說明；《周公之琴舞》；成王作敬（儆）九絉（遂）；（毖）（琴）（舞）；其下有詩九篇；簡文在周公“多士儆毖”下面，列詩一篇，冠以“元內(nèi)；（再字之誤）啟曰”、“三啟曰”以至“九啟曰”；
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
李學(xué)勤（清華大學(xué)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
教
授）
*
截至2011年為止，清華大學(xué)2008年入藏的戰(zhàn)國竹簡（簡稱“清華簡”）已整理注釋兩批，分別于整理報告《清華大學(xué)藏戰(zhàn)國竹簡》第一、二輯中發(fā)表[1]，幸能得到學(xué)術(shù)界的廣泛關(guān)注。本文要向大家介紹的，是我們正在進行整理的竹簡第三批，共計有六種八篇。
六種竹簡，有兩種是西周時期的佚詩：作于周初的，是類似《周頌》的《周公之琴舞》；作于西周晚期的，是類似《大雅》的《芮良夫毖》—《說（暫名）。有一種是真正的古文《尚書》——命》三篇。有一種記湯與伊尹之事的佚書《赤鵠之集湯之屋》，還有一種托名武丁與彭祖的佚書《殷高宗問于三壽》。最后一種記載古代賢臣，擬題為《良臣》。
以下逐次作簡要說明。
一
《周公之琴舞》
成王作敬（儆）九絉（遂）。
（毖）（琴）（舞）
其下有詩九篇。按周初《詩》、《書》所言“多士”，是指朝臣官吏而言[2]。“毖”的意思是戒慎，所謂“多士儆毖”，是周公率領(lǐng)的朝臣儆戒成王，而成王自作的“儆毖”，則是嗣位后對自己的儆戒之詞。傳世《詩經(jīng)》的《周頌》里有一篇題為《小毖》，就是這種儆戒的詩。
簡文在周公“多士儆毖”下面，列詩一篇，冠以“元內(nèi)（入）啟曰”，似乎與“琴舞九遂”不合。大家知道，當(dāng)時詩歌一個單位常稱為一終或一成，而“遂”字《國語·晉語四》注：“終也”，《禮記·月令》注：“猶成也”，“九遂”應(yīng)該是和九終或九成同義。簡文在成王作的“儆毖”下面，正好是有詩九篇，分別冠以“元（意思是第一）內(nèi)（入）啟曰”、“
（再字之誤）啟曰”、“三啟曰”以至“九啟曰”。筆者以為這種情形并不意味簡文周公所作缺失了八篇，因為仔細(xì)分析成王作下面的九篇詩句，有的是王的口氣，有的卻是朝臣的口氣。這里試舉出在成王作下冠有“元內(nèi)（入）啟曰”的一篇：
敬之敬之，天惟顯
（師），文非易
（師）[3]。毋曰高高在上，劯（陟）降其事，卑（俾）藍（監(jiān)）在茲。亂曰：訖（遹）我宿夜，不逸敬之，日
（就）月
（將），（學(xué)）其光明。弼（示）告
（余）顯德之行。
寺（時）其有肩，
《周公之琴舞》簡長45厘米，共17支，第
15支上半殘失。在第1支背面寫有標(biāo)題《周公之琴舞》（封三∶1、2）。
細(xì)讀簡文，可以看出這是一組十分珍貴重要的樂詩，由十篇頌詩構(gòu)成。簡文開首云：
周公作多士敬（儆）（舞）九絉（遂）。
其下有詩一篇，接著，簡文說：
（毖）
（琴）
*本文系教育部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研究重大攻關(guān)項目“出土簡帛與古史再建”（09JZD0042）、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清華簡《系年》與古史新探”（10&ZD091）以及清華大學(xué)自主科研項目“清華簡的文獻學(xué)、古文字學(xué)研究”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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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發(fā)現(xiàn)，這篇詩即是傳世《周頌》里的《敬之》，試對照今傳本的文字：
敬之敬之，天維顯思，命不易哉。無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監(jiān)在茲。維予小子，不聰敬止。日就月將，學(xué)有緝熙于光明。佛時仔肩，示我顯德行。
《詩序》說《敬之》是“群臣進戒嗣王也”，但看詩中“示告余顯德之行”等語，“余”肯定為成王自稱。
與《敬之》相反，冠以“四啟曰”的一篇開端說：
文文其有家，缶（保）監(jiān)其有（后），
孺子王矣。……
“孺子王矣”這句話見于《尚書·立政》，恰好是成王嗣位時周公所說。由此足知這篇詩實際原在周公所作之中。
《周公之琴舞》的性質(zhì)是一種樂章，堪與倍受學(xué)者重視的《大武》樂章相比。關(guān)注《詩》、《樂》的都知道，《大武》（或稱《武》）為武王、周公所作，見于《左傳》宣公十二年、《莊子·天下》和《呂氏春秋·古樂》。《禮記·樂記》曾描寫其樂舞是“始而北出，再成而滅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國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復(fù)綴，以崇天子。”王國維先生推斷該樂章即《昊天有成命》、《武》、《酌》、《桓》、《賚》、《般》六篇，后來高亨等學(xué)者又有不同說法[4]。《周公之琴舞》乃是與之結(jié)構(gòu)相仿的樂詩，以周公還政、成王嗣位為其內(nèi)容，這不僅是佚詩的發(fā)現(xiàn)，也是佚樂的發(fā)現(xiàn)。
樂本為六經(jīng)之一，隨著春秋以降“禮壞樂崩”，古樂歸于衰微�！稘h書·藝文志》說：“周衰俱壞，樂尤微眇，以音律為節(jié)，又為鄭、衛(wèi)所亂，故無遺法。”到了漢代，就只存留《樂記》，而沒有所謂“樂經(jīng)”了。《周公之琴舞》對于研討古樂，應(yīng)該有很重要的參考價值。
這一樂詩除《敬之》在《詩經(jīng)》中被編入《閔予小子之什》外，絕大部分久已佚失，沒有任何文獻引述，其所以傳流到楚地，是很值得思考的。筆者猜想，這可能與周王朝發(fā)生的王子朝之亂有關(guān)。據(jù)《左傳》昭公二十六年載，公元前516年，周朝發(fā)生變亂，召伯盈逆敬王而逐王子朝，“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南宮嚚奉周之典籍以奔楚�！毕瘛吨芄傥琛愤@種專供嗣
■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
王即位一類典禮時演奏的樂章，如果說來自王子朝等所攜往楚國的典籍之中，是合乎情理的。
二
《芮良夫毖》
《芮良夫毖》簡長44.7厘米，有小部分殘斷，特別是后半較甚，初步拼綴，暫定為28支簡（封三∶3、4）。第1支簡背原寫有標(biāo)題“周公之頌詩”，可能是因為與簡文內(nèi)容不合，后又加以刮削，以致字跡模糊，我們也不采用這一標(biāo)題。
與上述《周公之琴舞》相似，《芮良夫毖》也是儆戒性質(zhì)的“毖”詩，不過它和樂舞無關(guān)，乃是刺譏時政的政治詩。簡文開首，已經(jīng)把這一點講得很清楚：
周邦聚（驟）有（禍），寇戎方晉（臻），厥辟、（御）事，各縈（營）其身，恒
靜（爭）于
（富），莫
（治）庶難，莫恤邦之不寧，內(nèi)（芮）良夫乃作
（毖）再夂（終）。
“再終”意即兩篇，簡文確分作兩篇，冠以“曰”和“二啟曰”。不過仔細(xì)讀來，兩篇還是互相聯(lián)系的。如果以之作為一體來看，全詩便至少有180余句，這要比傳世《詩經(jīng)》任何《雅》、《頌》都更長些。
芮良夫是厲王時的大臣，以芮國（在今陜西大荔）諸侯在朝中任職，《國語·周語上》注：“芮良夫，周大夫芮伯也。”他以諫刺厲王的虐政名垂史冊，除《周語上》記述他勸阻厲王任用佞臣榮夷公外，《逸周書·芮良夫》是他勸誡執(zhí)政朝臣的言辭，《詩·大雅·桑柔》據(jù)傳也是他諷諫厲王的作品。《桑柔》也是長詩，可和《芮良夫毖》對照。
《周語上》載，芮良夫反對厲王倚任榮夷公的理由是：
夫榮夷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而或?qū)Ｖ�，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胡可專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王能久乎？
《逸周書·芮良夫》也說當(dāng)時的“執(zhí)政小子”“道（導(dǎo)）王不若，專利作威，佐亂進禍”，“惟以貪諛為事，不（勤）德以備難”。這正是簡文所講“厥辟（指厲王）、御事（指執(zhí)政朝臣），各營其身，恒爭于富，莫治庶難，莫恤邦之不寧”，其間詞語是很相似的。
《周語上》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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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第8期
厲王虐，國人謗王，邵公（召穆公虎）告王曰：“民不堪命矣�！蓖跖眯l(wèi)巫，使監(jiān)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芮良夫》也提到：
賢智箝口，小人鼓舌，逃害要利，并得厥求，唯曰哀哉。《芮良夫毖》則說：
嗚呼畏哉，言深于淵，莫之能測。
玄講的孔壁古文《尚書》多于伏生的十六種二十四篇中也沒有《說命》，而東晉時梅賾所獻孔傳本《尚書》里則有三篇《說命》，前人已考定為偽書。與清華簡《說命》對照，梅氏獻出的《說命》除自先秦文獻中摘輯的語句外全然不同。
先秦文獻曾多次引用《說命》佚文，最重要的是《國語·楚語上》楚靈王時大夫白公子張所說，但沒有明引《說命》篇名。不過其間有“若藥所指都是同樣的政治形勢。簡文還說：
敬之
（哉）君子，天猶畏（威）矣。敬
（哉）君子，
（寤）敗改
（由），龔（恭）天之畏（威），載圣（聽）民之
（謠）。
則是芮良夫?qū)柾鹾蛨?zhí)政朝臣的期望。
簡文開首所云厲王時“寇戎方晉（臻）”，也見于詩篇本身。當(dāng)時的寇患，見于傳世文獻的只有《后漢書·東夷列傳》的“厲王無道，淮夷入寇，王命虢仲征之，不克”，寥寥數(shù)語，不足以顯示災(zāi)難的嚴(yán)重程度。好在近年青銅器銘文的發(fā)現(xiàn)和研究，已經(jīng)將厲王時夷人入侵的過程大致揭露出來。
據(jù)厲王所作的宗周鐘（即
鐘）及有關(guān)的
其他銘文，厲王因南方蠻夷作亂，曾自成周出發(fā)征討，所伐有南淮夷英、桐、潏、角、津等國，取得勝利，歸途路經(jīng)在今湖北北部的鄂國，鄂侯還曾“納醴于王”，誰想不久鄂侯竟然反叛，率夷人入侵，深入周朝腹地。厲王命六師攻伐鄂國，經(jīng)過一段曲折才得成功[5]。盡管銘文使用不少可能是溢美之詞，厲王國事的艱難還是顯然易見的，芮良夫?qū)Υ藰O度憂慮，是必然的事。
三
《說命》三篇
《說命》簡文長約45厘米，有三篇，每篇最后一支簡背均有篇題《尃（傅）敚（說）之命》，現(xiàn)分別題為《說命上》、《說命中》和《說命下》（封三∶5～10）�！墩f命上》共7支，《說命中》共7支，《說命下》則共10支。
《說命》是《尚書》的一部分，《書序》云：“高宗夢得說，使百工營求諸野，得諸傅巖，作《說命》三篇。”現(xiàn)在清華簡中的《說命》確系三篇，可見《書序》是有依據(jù)的�！墩f命》不在漢初伏生所傳的《尚書》之中，孔穎達《尚書正義》所述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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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疾不瘳”，《孟子·滕文公上》引而標(biāo)出書》曰”，足以證明《楚語》這些話的來源�？春啠腊坠訌埵菍ⅰ墩f命》做了概述，沒有完，試以有關(guān)語句對比如下：
《楚語上》：“若金，用汝作礪；若津水，用汝作舟；若天旱，用汝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
《說命中》則分別作（依簡上先后）：
若金，用惟汝作礪。
啟乃心，日沃朕心。若藥，如不瞑眩，越疾罔瘳。
若天旱，汝作淫雨。若（
即津字之
訛）水，汝作舟。
若詆（抵）不視，用傷。
》只是把這幾句串在一起了。
《禮記·緇衣》引《兌（說）命》：
惟口起羞，惟甲胄起兵，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墩f命中》則作：
（且）惟口起戎出好，惟干戈作疾，
惟衣胾（載）病，惟干戈生（眚）厥身�！ど型小罚骸笆且韵韧踔畷缎g(shù)令》之道曰：。’”孫詒讓《墨子間詁》已指出》就是《說命》。簡文此處與《墨子》所引更接近�！昂谩睉�(yīng)讀為“羞”，均為幽部字，而且”字可寫作從“丑”的“
”，見《說文》，或“
”，
《古文四聲韻》，“羞”正是從“丑”聲的字。
不過，《禮記·緇衣》引用的另一段《說命》佚，以及同書《文王世子》、《學(xué)記》引用的幾條《說命》，則不見于簡文，這大概是傳本不同的緣故。
《墨子》稱《說命》為“先王之書”，《楚語》也
不瞑�！啊段娜勒赵牡拇蔚诤單摹冻Z上簡文《墨子‘唯口出好興戎《術(shù)令為“好見文語句
說是武丁“作書”，都認(rèn)為《說命》傳自商代�？春單�，《說命》確實記載了武丁對傅說講說的大量內(nèi)容，稱之為“命”是非常恰當(dāng)?shù)摹?/p>
簡文《說命上》與中、下兩篇體裁有些差異�！墩f命上》主要是記事，講述武丁命百工畫像，“旬（徇）求敚（說）于邑人”，在傅巖找到正在筑城的傅說。武丁命傅說率軍征伐
（失）仲，獲勝而不行殺
戮，稱為“赤（赦）（俘）之戎”，于是任傅說為公。
《說命上》載有失仲的一次關(guān)于殺子的卜辭：
（失）仲卜曰：“我其殺之”，“我其
已，勿殺”，勿殺是吉。
“我其殺之”和“我其已，勿殺”是對卜的，結(jié)果以“勿殺”為吉，這種卜辭格式與殷墟甲骨卜辭全然相同。特別是用“其已”一詞，在殷墟卜辭多見[6]，值得注意。
《說命中》記傅說由傅巖來到商朝的首都殷，“武丁朝于門，內(nèi)（入）在宗”，以下為武丁對傅說的命辭。
《說命下》第1支簡缺失，該篇是否與《說命中》連接，不能完全判定，但看其內(nèi)容包括武丁的言辭七段，每段都冠以“王曰”，這是《說命中》所沒有的，還是應(yīng)該認(rèn)為篇文自成起訖。
《說命下》有一段是武丁追述太戊的功績：
昔在太戊，克漸（訓(xùn)進）五祀，天章之用九德，弗易（訓(xùn)輕）百
（姓）。惟時太戊
盍（謙）曰：“余不克辟萬民，余罔絉（墜）天休，弋（式）惟參（三）德賜我，（吾）乃尃
（敷）之百
（姓），余惟弗
（雍，意為閉
塞）天之叚（嘏）命�！�
按《史記·殷本紀(jì)》，商朝太甲之后，國勢漸衰，到太戊時復(fù)興，“諸侯歸之”，簡文武丁的話可與之互相印證。至于“九德”、“三德”，都見于《尚書·皋陶謨》，“三德”又見《洪范》、《呂刑》，也可看出《尚書》各篇間的聯(lián)系。
這里附帶說一下，清華簡《說命》的出現(xiàn)，和在《清華大學(xué)藏戰(zhàn)國竹簡》第一輯中刊出的《尹誥》即《咸有一德》一樣，確證了傳世孔傳本為偽書。但要說明的是，這并不表明偽書是毫無價值的。清代程晉芳曾指出：“梅（賾）書雖后起偽作，自是晉人之書，今人于唐宋人文集且寶貴之，況六朝以上乎？其中嘉言正論頗有來歷，
■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
當(dāng)與伏書分別觀之，未可悉棄也�！彼�特別提到孔傳本“《說命》三篇有儒家氣象”[7]。對于偽書的形成和傳流過程，我們還有深入探討的必要。
四
《赤鵠之集湯之屋》
《赤鵠之集湯之屋》簡長45厘米，共15支，第15支簡背寫有標(biāo)題“赤之集湯之屋”（封
三∶11、12）�！�
”字從“咎”聲，在見母幽部，讀
為覺部的“鵠”，韻部對轉(zhuǎn)。
簡文說：
曰故（古）有赤（鵠）集于湯之屋，湯（射？）之，（獲）之，乃命小臣曰：“脂
（旨）
（羹）之，我其享之�！�
這是說有一只赤鵠棲落在湯的居處之上，湯將它射獲，命小臣即伊尹烹煮作羹�！啊弊志褪�
徐王
鼎和庚兒鼎的“
”字，應(yīng)釋為“羹”[8]。
伊尹曾為小臣，湯舉之于庖廚之中，是古時流行的傳說[9]�！冻o·天問》云：“緣鵠飾玉，后帝是饗�！蓖跻葑ⅲ骸昂蟮壑^殷湯也，言伊尹始仕，因緣烹鵠鳥之羮，修飾玉鼎，以事于湯，湯賢之，遂以為相也�！边@種說法與《赤鵠之集湯之屋》有密切的關(guān)系[10]。
自先秦至漢代，有許多涉及伊尹的故事流行，不少見于子書。在《漢書·藝文志》的《諸子略》里，還著錄有《伊尹說》二十七篇，云：“其語淺薄，似依托也�！鼻宕鷩�(yán)可均、梁玉繩以為《呂氏春秋》的《本味》即其中的一篇[11]�！冻帙]之集湯之屋》的性質(zhì)可說與《伊尹說》類似，但成篇年代要早一些。
簡文引人注目的特點，是有濃厚的巫術(shù)色彩。如說湯詛咒伊尹，使他“寢于路，視而不能言”，隨后伊尹被稱作“巫烏”的鳥拯救，并由之知道“夏后”（桀）身患重病，原因是天帝命“二黃蛇與二白兔居后之寢室之棟”，又“命后土為二（陵）屯[12]，共居后之床下”，從而解救了“夏后”的危難。這些可能與楚人好信巫鬼的習(xí)俗有關(guān)，是在楚地傳流的伊尹傳說。
五
《殷高宗問于三壽》
《殷高宗問于三壽》簡長45厘米，原簡共
28支（封三∶13、14），現(xiàn)缺失一支半，標(biāo)題寫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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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第8期
第28支簡背。
簡文開首說：
高宗觀于
水之上，參（三）壽與從。
“
”字從“邍”字省，在此讀為“洹”�！妒酚洝ろ椨�
本紀(jì)》有“洹水南殷虛上”，簡文高宗武丁在“洹水之上”，所處正是商朝晚期的都邑殷。
壽，《尚書·召誥》疏：“謂長命”，這里“三壽”指三位長命的老人，簡文稱之為“少壽”、“中壽”和最老壽的“彭祖”。通讀全篇，主要是武丁和彭祖的問答，其間論說都依托于彭祖，事實上是后人假名于彭祖的一篇論議性質(zhì)的作品。
“彭祖”之名，最早見于《國語·鄭語》，據(jù)稱上古祝融之后有八姓，即己、董、彭、禿、妘、曹、斟、羋，其中“彭姓：彭祖、豕韋、諸稽，則商滅之矣”，可知彭祖是彭姓的一族�！洞蟠鞫Y記·帝系》載有顓頊之后重黎、吳回，據(jù)《史記·楚世家》都有“祝融”之號。吳回生陸終，娶鬼方氏之妹：
產(chǎn)六子，孕而不粥（育），三年，啟其左脅，六人出焉。……其三曰篯，是為彭祖；……其六曰季連，是為羋姓。
由此足見彭祖和楚人的祖先季連有一定的關(guān)系。楚簡《殷高宗問于三壽》托名彭祖，可能不是偶然的。
在漢代的《列仙傳》里，彭祖是長命的神仙，這種情形在簡文中已有雛形，彭祖自稱“共（降）在九宅”，目見“成湯代桀”，他至少從商初活到了武丁的時代，無怪乎武丁稱他為“高文成祖”了。
《殷高宗問于三壽》實質(zhì)上是一篇表述政治理想與道德范疇的文字。簡文假彭祖之口，論說了恙（祥）、義、德、音、（仁）、圣、智、利和
叡信之行，所說和戰(zhàn)國時各家學(xué)說對比，很有
自己的特色。例如：
衣備（服）（美）而好信，丂（巧）（才）而
（哀）（矜），血（卹）遠(yuǎn)而
（謀）新
（親），憙神而
（柔）人，寺（是）名曰
（仁）。
這與儒家強調(diào)的“仁”涵義顯有不同。
六
《良臣》
《良臣》簡長約32.8厘米，，共11支，經(jīng)綴合后并無殘缺（封三∶15、16）。簡上沒有標(biāo)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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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內(nèi)容記述黃帝以至春秋著名君主的良臣，試擬今題。簡文通篇連貫書寫，中間以粗黑橫線分隔成21小段。這21段所記依次是：
黃帝，堯、舜、禹，湯，武丁，文王，武王、成王，晉文公，楚成王，楚昭王，齊桓公，吳王光，越王勾踐，秦穆公，宋（襄公），魯哀公，鄭桓公，鄭定公，子產(chǎn)之師，子產(chǎn)之輔，楚共王�！白赢a(chǎn)之師”、“子產(chǎn)之輔”兩段是“鄭定公”段的補充，“楚共王”一段似系后加�？傊�，黃帝到西周是依時代順序，春秋時期則系分國編排。
值得注意的是，簡文所載唐虞到西周時的良臣，不少與《尚書》有關(guān)，但一部分人物的活動時代和傳統(tǒng)說法顯然不同。
例如簡文說：
康（唐即湯）有伊（尹），有伊陟，有
臣
（扈）。
按《書序》云：“湯既勝夏，欲遷夏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孔穎達《正義》以疑至、臣扈為二臣名，據(jù)此臣扈為湯臣，合于簡文。至于伊陟，系伊尹之子，與臣扈同朝也是可能的�！稘h書·古今人表》正以伊陟、臣扈并列，說臣扈“亦湯臣”。然而《尚書·君奭》則云：“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以二人為太戊時臣。太戊是湯的四世孫，伊陟、臣扈如在湯朝中已任重臣，是不可能活到輔佐太戊的。清代梁玉繩作《古今人表考》，提出商代有兩個臣扈，用以調(diào)停上述矛盾[13]，但《書序》又講“伊陟相太戊”，難道那時又有兩個伊陟么？
《良臣》簡文與《君奭》不合，還不止于此。《君奭》云：“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以保衡為湯孫太甲時臣�！对姟ど添灐らL發(fā)》：“實維阿衡，實左右商王”，毛傳：“阿衡，伊尹也”，《史記·殷本紀(jì)》說同，因此前人多以為保衡便是阿衡即伊尹[14]。簡文卻說：
武丁有
（傅）
（說），有保
（衡）。
認(rèn)為保衡和傅說一樣，是高宗武丁時人，和傳
統(tǒng)說法全然不同。
更令人驚異的，是簡文說：
武王有君奭，有君
（陳），有君
（牙），
有周公旦，有邵（召）公，遂佐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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