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余者形象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中的流變
第一章 緒論
1.1 選題理由及研究現(xiàn)狀
零余者屬于邊緣人物形象,帶有邊緣性的文化特征,他們徘徊于兩種文化的夾縫之間,無所歸屬,他們的理想在現(xiàn)實社會得不到實現(xiàn),以致憂郁、頹廢,帶有強烈的悲劇色彩。探究這一悲劇性群體形象具有發(fā)人深省的意義,同時也帶有深刻的人文關懷,所以探索零余者形象的流變合理而且必要。零余者形象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中的流變這一選題,對于筆者來說是一個挑戰(zhàn)性的嘗試。之所以選擇這個題目,主要基于以下幾點:
第一,零余者本身與生俱來的魅力。零余者又稱多余人,其原型來自于十九世紀的俄羅斯文學,在中國文學史上最早是由郁達夫的創(chuàng)作而得來,零余者這一形象時常出現(xiàn)在作家的筆下,在20世紀20年代甚至之后的中國文學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價值和地位。零余者多是這樣的一群人物形象:他們曾經(jīng)受過良好的教育,具有很高的才華,不滿于黑暗的現(xiàn)實社會,想方設法逃離傳統(tǒng)的社會環(huán)境,卻又因個人力量的單薄而感到憂郁苦悶,于是在悲觀絕望中玩世不恭、游戲人生,變得頹廢消沉?偟膩碇v,零余者是帶有很大悲劇色彩的人物形象的總集,對零余者形象的研究能夠讓我們了解與把握各個階段的社會狀況與社會的變遷。
第二,零余者形象是一個重要的文學現(xiàn)象。從本質(zhì)上來講,零余者雖是舶來之物,然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發(fā)展中卻占有及其重要的比重。自 20 世紀初進入國門以來,到當代中國,時代的發(fā)展也促使零余者這一形象在“生的苦悶”和“性的苦悶”上發(fā)生了實質(zhì)性的變化。這一變化使得零余者形象紛繁復雜,非常值得研究。不同的時代語境下造就了零余者形象的變異,從最早的郁達夫筆下的零余者,到丁玲筆下的莎菲形象,柔石《二月》中新舊觀念沖突下的青年,巴金《家》中在夾縫之間求生的覺新,錢鐘書《圍城》中的方鴻漸,這些人物大都受到過新的觀念的影響,但在傳統(tǒng)文化的壓迫下,他們徘徊于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之間,理想的種子綻放不出花朵,他們痛苦、憂郁、頹廢,他們游戲人生,消極度日,甚至通過變態(tài)的方式來宣泄壓抑在內(nèi)心的痛苦,他們都是染上“世紀病”的現(xiàn)代文學中的零余者。作為現(xiàn)代文學延續(xù)的當代文學中的零余者形象呈現(xiàn)出與以往小說中零余者形象不同的樣態(tài),社會轉型期在帶來經(jīng)濟翻天覆地變化的同時,人們的價值觀和心態(tài)也出現(xiàn)了變化。這一時期表現(xiàn)多余人形象的文本有徐星的《無主題變奏》、劉索拉的《你別無選擇》、賈平凹的《廢都》、閻連科的《風雅頌》等,文本中塑造的主人公都表現(xiàn)出在社會轉型期復雜焦慮的心態(tài)。
第三,迄今為止,學術界對現(xiàn)當代文學中的零余者形象的研究頗豐,然而對零余者形象在文學發(fā)展中的流變關注較少。筆者認為原因有四:①絕大多數(shù)研究者認為零余者這一形象之所以帶有悲劇色彩,主要原因是社會大環(huán)境造成的,在當代中國研究這一類人物形象很容易造成對社會的抨擊甚至觸及禁區(qū)。②在當今中國積極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與倡導精神文明的背景下,零余者形象自身的頹廢氣息與悲觀色彩缺乏積極意義。③在當代文學中,零余者這一典型形象的外延和內(nèi)涵也的確發(fā)生了變化,他們的外延擴大了,內(nèi)涵也更為豐富。事實上,當代文學中零余者形象的流變正顯示了社會文化心理的變遷,作為一個復雜的矛盾統(tǒng)一體,零余者形象蘊含著豐富的社會現(xiàn)實意義和文學審美價值。④相比對零余者形象的研究,零余者形象的流變研究艱難,也是挑戰(zhàn),這需要宏觀的視角。因此零余者形象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中的流變這一選題仍然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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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零余者的原型及流變
就像勃蘭兌斯所說,“世界文學史上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憂郁癥”,而且這種文學上的憂郁癥不僅是單純出現(xiàn)在某一個作家或者是某一個地區(qū),這種文學上的憂郁跨越民族、跨越種族、跨越國家傳遍了世界上每一個能夠產(chǎn)生文學的角落,癥狀之嚴重就像是一場持久而猛烈的瘟疫,在世界范圍內(nèi)廣泛爆發(fā)!雹龠@種出現(xiàn)在 19 世紀初期帶有“憂郁”傾向的文學現(xiàn)象是隨著歷史的發(fā)展自然產(chǎn)生的,而且先是在西方大肆蔓延,后來在 19 世紀末隨著西學東漸逐漸在中國出現(xiàn),并且與中國文學產(chǎn)生了激烈的碰撞,在當時中國的文學界類似的情緒迅速地蔓延開來,由此“零余者”形象就出現(xiàn)在了世紀交替時期的中國文學中。當時中國文人塑造“零余者”形象最成功的當屬郁達夫,在他的筆下,這些形象具有的共同特征是:一、都是處于新文化運動和五四時期的現(xiàn)代青年;二、都是接受過新式教育擁有新思想的現(xiàn)代知識分子;三、他們是那個時代處于社會底層的弱者,始終遭受著不公正的待遇;四、這些人物在現(xiàn)實生活中由于經(jīng)濟困難、政治理想無法實現(xiàn)或個人力量過于渺小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因而情緒上都比較偏激、另類而且較為憂郁和傷感。那么究竟什么是“世紀病”?“世紀病患兒”的特征是什么呢?我們還要從18 世紀末的歐洲開始說起。
里爾克在《祈禱書》中提到“我的生命適逢那世紀的變遷,我的感覺掀開了巨作的頁卷!雹1789 年法國大革命的勝利標志著整個歐洲的資產(chǎn)階級王國的勝利,但是新建立起來的資產(chǎn)階級社會并非充滿了自由、平等、博愛的精神。相反,殺戮成了人們整天憂心的事情。在這人人自危的時代環(huán)境中,深受啟蒙主義思想影響的知識分子深感失望,這種失望也為之后的文學奠定了憂郁的格調(diào)。無論是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中的維特,還是繆塞的《一個世紀病患兒的懺悔》中的沃達夫以及拜倫筆下的恰爾德·哈洛爾德等等,他們都是在社會轉型期帶有“憂郁”特質(zhì)的“世紀病患兒”。18 世紀末到 19世紀初的歐洲各個國家的文學作品中都彌漫著一種失望情緒,我們將其稱之為“世紀病意識”。簡單來說,世紀病意識是對處在社會轉型期青年的復雜、矛盾心理狀態(tài)的概括。世紀病意識具有以下特征:第一,在情緒上表現(xiàn)出一種自我喪失感,他們性格上憂郁,對社會現(xiàn)實感到絕望,進而他們選擇逃避。他們不去反抗,不是沒有反抗的能力,而是他們不想也不知如何去反抗。第二,這些世紀病患兒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精神上的“先覺者”,他們敏銳地洞察到社會的弊病,他們想改變社會卻又無力改正,進而陷入現(xiàn)實與理想的兩難境地,他們在眼中害了病的社會中開始偽裝,開始游戲人生,最終擺脫不了悲劇的命運。第三,世紀病的根源是人類個體與社會時代之間的矛盾。人類始終在追求自由與光明,但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永遠存在著不可避免的矛盾,如何能在張揚自我個性的的同時又不違背社會規(guī)范,成了困擾“世紀病患兒”的最大難題。維特這個才華橫溢,渴望有所作為的早生世紀病患兒,出生在當時被恩格斯稱為“糞坑”的德國,封建統(tǒng)治者肆意壓迫人民、扼殺自由,整個社會都快要爛掉了。維特卻有著一顆積極火熱的心,他希望自己可以在事業(yè)上大展身手,有所作為,然而黑暗的社會讓他四處碰壁,舉步維艱;他渴望獲得真正的友誼,但他接觸到的卻不是他希望交流的人;他希冀愛情,可深愛的女孩卻嫁給了一個思想上遠不及他的人。處在這樣的境遇中,維特煩惱、憂郁、失望,他無從知道自己存在的價值與意義,只能憂郁孤獨的生存下去。沃達夫,這位頂著“帝國的兒子、大革命的孫子”的光環(huán)出生在巴黎的花花公子,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情婦的不忠,精神上便受到了打擊。自此之后,他便對一切都產(chǎn)生了懷疑態(tài)度。以失戀作為借口,他開始了他紙醉金迷的生活。然而過這種放蕩的生活并不是為了貪圖享樂,而是在面對當時那樣的黑暗社會時,他看不到自己的出路,社會給不了他絲毫的光明,他懷疑一切,他不快樂,慢慢地在心中滋生了失望的情緒,最后使自己的生命陷入一種混混沌沌的狀態(tài)中延續(xù)下去。恰爾德·哈洛爾德這位阿爾比溫島上的貴族公子整日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然而有一天他對一切正經(jīng)的事情都感到厭倦。他發(fā)現(xiàn)跟他整日舉杯暢飲的人全是些酒肉朋友,那些平日里向他獻媚的女人只不過是向往他的權勢與金錢,他突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與他們格格不入,所以他離開家鄉(xiāng),遠離親人,流浪他鄉(xiāng)。魯迅在《摩羅詩力說》中這樣評價恰爾德·哈洛爾德“以不平而厭世,遠離人群,寧與天地為儕偶”。另外,夏多布里昂的《勒內(nèi)》、夏爾·諾蒂葉的《薩爾茨堡畫家》等小說中的人物都屬于“世紀病”患兒這一類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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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中的零余者形象
2.1 五四落潮后的沉淪者
中國在 20 世紀初呈現(xiàn)的動蕩不安和各種光怪陸離的亂象給當時的知識分子尤其是有良知的作家造成了很深的沖擊,導致他們失去了發(fā)展的方向,但是對未來又不甘心放棄,在矛盾的心理中普遍產(chǎn)生了迷茫、彷徨等情緒。五四時期,隨著西方文學的不斷侵入,世紀病的“憂郁”情緒傳入中國,以郁達夫為代表的這一代知識分子將他們的心態(tài)與意識以文學作品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塑造出一系列帶有“憂郁”特質(zhì)的“零余者”形象。這些形象代表了五四時期在社會沖突中失去自己發(fā)展方向的年輕知識分子,他們希望改變社會現(xiàn)實但是自己虛弱無力,他們往往與社會現(xiàn)實勢不兩立,寧愿窮困潦倒也不愿在黑暗環(huán)境中隨波逐流。他們厭惡世俗,卻又無力改變,他們以種種行為來反抗,卻又避免不了悲劇的結局。在塑造“零余者”形象方面,影響最大的作家首推郁達夫,他在現(xiàn)代文學的人物畫廊中向我們展示了一系列“袋中無錢,心頭多恨”,“生則于人無補,死則與人無損”的“零余者”形象。
郁達夫筆下的“零余者”形象有著共同的特點——孤獨,他們失去了正常人的人性發(fā)展規(guī)律,卻又以病態(tài)的行為來反抗社會,,甚至自戕。在他早期的作品《沉淪》中,主人公“他”是一個東渡日本的留學生,他以青年的熱情追求著純潔的友情和甜蜜的愛情,然而“支那人”的身份卻讓“他”備受侮辱和嘲笑,在異國他鄉(xiāng),“他”獨自一人,形影相吊,內(nèi)心孤獨而空虛,慢慢地“他”患上了憂郁癥。他不甘沉淪,卻又一步步地走向沉淪。他懷著“兔兒似的小膽,猿猴似的淫心”在一家妓院里失去了自己純潔的節(jié)操。酒醒之后又跑到海邊自憐悲呼“生我養(yǎng)我的國家。∧愕能浫鹾拓毨е铝宋医袢毡瘧K的生活!母親一般的國家。『浩砬竽愕母粡姾蛪汛!解救你處于水深火熱中的人民!”①,最后跳海自求毀滅!稛熡啊分械奈臉阍诜榛疬B天的社會環(huán)境和窮困潦倒的生活中,既不能給妻兒提供良好的照顧,又不能南返故國,他哀痛妻離子散的悲慘命運,咒罵軍閥混戰(zhàn)的民不聊生。最后,當他以孑然之身返回故里之時,卻又遭家人埋汰,這使他本就傷痕累累的心靈再遭打擊,曾經(jīng)誓要禁欲養(yǎng)身的他到頭來開始抽煙酗酒來麻醉自己,這對已患上咳血癥的他來說無疑是自戕。
郁達夫筆下的零余者形象都有著復雜多重的性格——孤傲與自卑,敏感與多疑,壓抑與渴望,正是這些性格造就了他們矛盾與痛苦的人生悲劇!躲y灰色的死》中“他”留學日本,在異國他鄉(xiāng)承受不了妻子死亡后“北極雪地里漂泊者”的孤單與寂寞,承受不住性的渴望引發(fā)的靈與肉的沖突,更承受不起弱國子民所帶來的自卑感,最終他死在了灑滿銀灰色月光的異域他國!冻翜S》中的主人公“他”是一個有著病態(tài)心理的憂郁癥患者,靈與肉的沖突時刻煎熬著他,性的苦悶壓抑著他,弱國子民身份的自卑環(huán)繞著他,最終他選擇跳海自殺來結束零余的處境!肚锪分械挠谫|(zhì)夫擺脫不了肉體的誘惑,終究在欲望的牽引下一步步走向沉淪。這些零余者一直被復雜多重的性格所困擾,每天徘徊于現(xiàn)實與理想的苦悶之中,最后走向悲劇的命運。這些患有憂郁癥的零余者,對現(xiàn)實狀況不滿,精神上又遭受極大的沖擊,他們想擺脫現(xiàn)狀,尋求出路卻又找不到出路,這就造成了他們精神上的矛盾,而這種矛盾也讓他們意識到自身的尷尬處境,他們想反抗卻又沒有勇氣去行動,最終只能在“生則于世無補,死則與人無損”的悲鳴中走向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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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困居舊家庭的“廢物”
在 20 世紀 30、40 年代,中國社會處在全面抗擊外來侵略的時期,在這一特定的歷史階段,中國文學中塑造了一些深受封建思想束縛但同時遭受了西方文明沖擊的知識分子形象,這些形象具有某些共同點,是零余者形象的最初原型。這些人物一般出身比較普通,面對著新舊文明的沖擊,在出走與留守之間舉棋不定,在反抗與順從之間逐步走向沉淪。這一時期文學作品中出現(xiàn)的零余者形象,極大地豐富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人物畫廊。接下來,我們將從自我認同危機這方面入手,探究 20 世紀 30、40 年代出現(xiàn)的零余者形象。自我認同是一個現(xiàn)代性的問題,具體來說是個人對自己身份的反思以及確定的過程。根據(jù)吉登斯的看法,“根據(jù)閱歷和經(jīng)驗對自身進行反思后得到的自我”①便是所謂的自我認同。自我認同需要花費較長的時間,而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結論。當對自己的身份產(chǎn)生了懷疑與否定之后,就會產(chǎn)生自我認同危機,并進而產(chǎn)生疑慮與焦灼的心態(tài)。具體來說,自我認同危機指的是因為被外來壓力所困擾,個人不能夠?qū)崿F(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所以在個人心理深處因為長期的壓抑導致了心理的變態(tài)和扭曲。然而在 30、40 年代文學作品出現(xiàn)的零余者,他們正是有了自我認同的危機,進而才有了他們零余的處境。
男耕女織的生存方式讓男性在中國這樣一個具有五千多年文化的古國中始終居于社會主導地位,這就表明,在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社會中,在一個家庭里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地位的是男人,古代中國是男權主宰的社會。然而,不是所有的文學作品都將男性塑造成這種霸權形象的,尤其是近代遭受西方文化沖擊之后很多小說里出現(xiàn)的男性知識分子卻是被傳統(tǒng)的封建道德和禮教壓迫到窒息的角色,這些角色好像命中注定要在老一輩規(guī)劃的道路上痛苦的匍匐前進。一方面,深受西方啟蒙思想的影響,他們不斷地追求自我。另一方面,他們卻要忍受傳統(tǒng)文化的強烈約束,他們在內(nèi)心的巨大痛苦中茍延殘喘。因為他們在生活中遇到了各種個人無法化解的生存危機,導致他們不能得到別人的肯定,在這種情況下自我認同危機便產(chǎn)生,由此他們的情緒變得焦躁和迷茫,后來逐漸變成困局在舊家庭中的廢物。這一時期出現(xiàn)的零余者以曾文清為代表,他的存在已不是作為個體的獨立存在,他是以長子身份出現(xiàn)在封建大家庭中的一員,封建禮教和傳統(tǒng)文化讓他看不到作為人的存在價值,在這樣的舊家庭中他成為了被封建文化馴服的奴隸。曾文清這個零余者是悲哀的,他的理想在傳統(tǒng)文化的壓迫下不能實現(xiàn),他只能在父輩既定的道路上爬行,做一個憂郁的、精神空虛的、一事無成的生命空殼。
曾文清在這個沒落的士大夫家庭中扮演著兒子、丈夫和父親的角色。在這個封建意識濃厚的大家族中,作為家中的長子,曾文清本應該是家庭的核心,在家中擁有絕對的權力和地位,并且要為一家老小的生存負責。然而,在曹禺先生的作品《北京人》中,曾文清沒有被塑造成傳統(tǒng)的家庭長子固有的形象,這個形象不但沒有作為人的基本的自主權,而且完全就是一個受到控制的傀儡,這與傳統(tǒng)家庭長子甚至男性角色的形象相違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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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當代文學中的零余者形象 ............... 15
3.1 失落的后“五四”知識分子——倪吾誠 ........... 15
3.2 無所適從的都市頑主——“于觀們” .............. 17
3.3 象牙塔中的迷路人——邵景文 .............. 18
第四章 零余者形象流變的文學史意義 ................ 21
第四章 零余者形象流變的文學史意義
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中出現(xiàn)的一系列的零余者人物形象,對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中的人物畫廊有著杰出的貢獻。通過這一類人物形象的塑造,為 20 世紀中國社會知識分子的心路歷程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社會的變遷!岸鐣闹饕康木褪墙夥湃说乃枷耄瑢⑷说哪芰︶尫懦鰜。”①這是馬克思的話。弗洛姆也認為人類在各種約束下不斷的進步和發(fā)展,主要靠的就是人的不斷前進,社會發(fā)展的最終目的是人的解放,人類的解放。零余者,這個寂寞孤獨的人物群像,在 20 世紀中國文學中有著深厚的歷史意義與精神寄托。知識分子將他們自覺的意識與對國家和社會的關注集中體現(xiàn)在筆下的零余者身上,通過零余者的形象來發(fā)出他們自己的吶喊。本章擬從零余者形象的流變與 20 世紀中國知識分子的心路歷程的關系來揭示零余者形象流變的文學史意義。
有關“知識分子”概念的說法歷來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都有著共同之處,知識分子是一群受過良好教育、對現(xiàn)狀持批判態(tài)度和反抗精神的人,慢慢形成一個獨特的社會階層。知識分子不僅有著非常專業(yè)的知識,而且具有強烈的社會關懷和批判精神?v觀 20 世紀中國文學中零余者形象的流變過程,我們也可以從中找出 20 世紀中國知識分子的心路歷程。
從一定意義上來講,當代文學同樣接過了五四衣缽,開始重新定義“人性”和“人”的意義。但在政治與文化氛圍緊張的 50—70 年代,意識形態(tài)不允許知識分子發(fā)表任何對生活有獨到見解的東西,所以零余者這一消極的形象被逐出了當時的文學殿堂。80年代之后,隨著文革的結束,大批知識分子開始覺醒。王蒙的《活動變?nèi)诵巍返某霈F(xiàn),標志著知識分子自我意識的真正覺醒。面對倪吾誠這個零余者,我們看到難以走出歷史陰影的的知識分子在生存危機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懦弱與無能。倪吾誠這一形象,正是知識分子的自我批判的意義所在。80 年代末期,十年浩劫徹底結束,信仰在改革的春風中一步步的走向幻滅,政治權威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中國知識分子擺脫了長期以來來自政治方面的壓力,但新的壓力即金錢與商品經(jīng)濟的沖擊緊跟而來。作家王朔通過塑造大批的都市頑主形象,展現(xiàn)了社會轉型期的社會面貌及知識分子的心靈傷痛。他筆下的頑主們,大都像作家本人一樣,政治出身好,自小長在大院中,又在歷史感召下入伍。然而在頑主們復原回來之后,他們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無法適應這個商品經(jīng)濟沖擊的社會,心理上更不能適應從政治地位高貴的大院子弟向普通市民階層的身份轉變,所以,他們迷失在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中,成了社會的零余者。九十年代市場經(jīng)濟時代帶給社會的沖擊是巨大的,各行各業(yè)都受到了價值觀的洗禮,尤其是知識分子,在他們的內(nèi)心唯有讀書才是正途的思想中,逐漸被社會經(jīng)濟沖擊的七零八落,他們中的很多人失去了奮斗的目標,在社會發(fā)展中,逐漸的不適應社會,被社會拋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和意義。而另一部分的有錢人,更加迷失了方向,失去了內(nèi)心的最初想法。好像成為了零余者。無論是《滄浪之水》中的池大為,還是《桃李》中的邵景文,當代知識分子都失去作為知識分子的尊嚴,他們在現(xiàn)代社會的物欲誘惑下從最初的堅守到最后的沉淪,都展示了在社會轉型期物化的嚴峻現(xiàn)實面前,任何的堅守都無法抵擋世俗的生存困境。在當前社會環(huán)境的壓力下,知識分子的處境極其尷尬和無奈,他們只能在這個社會中去適應、去改變自己,最終成為這個社會中的零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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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零余者形象的出現(xiàn)對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發(fā)展有著特殊的貢獻,同時對文學形象的建構與后繼作品有著巨大的影響。零余者形象的出現(xiàn)與社會歷史的轉型有著很大的關聯(lián),零余者形象的流變也與社會時代的變遷相互映照。零余者形象起源于歐洲文學中的“世紀病患兒”和俄國文學中的“多余人”,他們是一群處于社會邊緣的知識分子形象,在他們的精神國度里充滿了憂郁、迷茫和彷徨,他們在社會歷史的變遷中發(fā)出對壓抑現(xiàn)實的沉痛吶喊,他們是時代的先覺者。
20 世紀初的中國是一個啟蒙的時代,零余者形象正是誕生于這樣的時代語境之下。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中,零余者多是以憂郁、反叛、迷茫的知識分子形象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之內(nèi),郁達夫筆下“他”的憂郁,莎菲的幻滅,曾文清、覺新們的困局以及方鴻漸的彷徨,他們都處在不為人注目的社會邊緣,現(xiàn)實和理想的沖突,讓這些零余者們異常的苦悶,他們的內(nèi)心憂郁和焦躁,一方面幾十年培養(yǎng)的思想和價值觀不能適應社會,另一方面,又沒有能力去改變社會。這讓他們一事無成。作者在描繪這些零余者時,不但寫出了他們與時代隔膜的一面,同樣還展現(xiàn)了他們最初美好的理想在無力抗爭的現(xiàn)實面前不堪一擊的悲哀,對現(xiàn)階段的人們具有警醒的意義,讓人們更加清楚的發(fā)現(xiàn)自身的價值和認清自身的理想。
在中國當代文學中,零余者同樣以消極的形象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王蒙筆下倪吾誠的失落,都市頑主們的無所適從,邵景文的迷失,楊科的沉淪,作為知識分子的零余者,他們體驗著新時期社會轉型期帶來的物質(zhì)和心理的雙重焦慮,體驗著新舊文化觀念沖突所引起的身份危機和自我認同危機,他們在社會歷史的發(fā)展潮流中猶豫徘徊、無所可依,最終成為社會中的零余者。
當代文學中的零余者形象與現(xiàn)代文學中的零余者形象是一脈相承的,這些可憐的零余者是憂郁、孤獨的,零余者的悲劇命運向我們展示了 20 世紀知識分子個人價值的幻滅,他們逃離社會,同時也被社會拋棄。在當下社會主義大發(fā)展的關鍵時期,我們應該不懼任何艱難困苦,不做時代的零余者,要做海明威筆下的硬漢子,為國家與社會的繁榮與發(fā)展貢獻自己的力量。
參考文獻(略)
本文編號:150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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