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送安倍武士刀_普京新政與中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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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紹雷
對中國來說,俄羅斯是一個重要國家。我的研究從普京這個人切入,主要涉及三個方面:一、普京現象;二、普京新政;三、中俄關系。
個性與時勢造就普京
首先,普京出現在俄國政治舞臺上,是個性使然,更是時勢使然,是歷史潮流演變和國際環(huán)境的驅使。
從歷史上看,俄國近代經歷過幾次現代化的高潮,最重要的幾次是:
至今備受俄國人尊重的彼得大帝和葉卡捷琳娜女皇開創(chuàng)了俄國第一波現代化進程。18世紀初的彼得大帝改革,到下半葉葉卡捷琳娜的更大規(guī)模改革,等于說把俄國放到西方的“染缸”里去泡制了一下,開始了一個居東西方結合部的沙俄帝國,這個帝國在發(fā)展模式上傾向于西方。
在沙皇亞歷山大二世推動下,俄國進入第二波現代化進程。到標志性的1861年,俄國形成了大規(guī)模、自上而下的重新推動自由化的過程,包括土地改革、體制改革、市政管理改革。這波改革直接影響了而后很多年的歷史,帶來了之后俄國三四十年的經濟社會發(fā)展。
十月革命后,俄國迎來了第三次現代化高峰。十月革命開啟了一種新的現代化模式,它完全突破了西方先前的憲政、民主、市場經濟模式,以俄國人特立獨行的方式,以特殊的動員能力,使俄國社會發(fā)生了革命性的變化。主要在斯大林時期,蘇聯經過革命、工業(yè)化、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在20世紀40年代末成為世界強國,逐漸成為與美國鼎力抗爭的超級大國。之后冷戰(zhàn)的展開,中、美、蘇角逐,都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現在到了第四波現代化高峰。這一波更有爭議。蘇聯解體之后,重新出現了第四次所謂的“革命”。關于“革命”很有點說法,很多人認為它是發(fā)生在后工業(yè)條件下的一次社會轉型。俄國本來是以“華盛頓共識”為基礎推動市場化、現代化的,但現在看來不一定成功,所以才有了普京的崛起。21世紀對俄國來說,是以普京時代來開局的。
世界的潮流在變化。影響世界潮流最深的就是全球化,而全球化的內涵已經發(fā)生了變化。本來全球化的主題是“華盛頓共識”,是西方主導的自由市場經濟思想。但進入新世紀以來,新的“國家資本主義”現象、包括國有大企業(yè)、大公司、新興市場大國的推動,成為全球化進程的新動力。普京現象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發(fā)生和擴展的。需要補充的是,以上提到的前幾次現代化,俄國都處于上升時期,而世紀之交,俄國國力急劇衰減,甚至有跌落至三流國家的可能。所謂第四波現代化過程,不是國力上升,而是國力處于衰減的過程,面對這一局面,普京不得不擔當民族復興的重任。
有必要談一下普京其人。過去的八九年中,我有幸每年有機會和他見面一次,有時甚至兩次。每次都有一個可以對話的環(huán)境,因此對普京這個人物有一點直接的感受。
普京出身一介平民,沒有貴族背景。他的妻子也到我們機構來訪問過,很平民,很親和,送了我們很多書。她說,不要以為普京看上去很厲害,在家看電視劇,看到動情處,也會英雄落淚。
普京的個性很難以一言概括。這是一個有義氣、講擔當的人。根據傳記作家記載,小時候看到伙伴被欺負,普京會拔拳相助。后來,他學拳擊、格斗。執(zhí)政以后的十多年中,但凡講到國際強權的不義不公,普京必定會有點情緒;而一講到中國,他也必定有真情流露。這是我看到的真實現象。同時,作為政治家、國家最高領導人和決策者,普京的身體健康一直是重要條件。在這樣的大國做領導,沒有強壯的體魄難以擔當。
普京的抱負很明顯:給我20年,還你一個強大的俄國。另外,普京的空話比較少,作為政治家,他當然會鼓動大家,但他比較務實,同時,他靈活應變,善于對付各種復雜局面。
軟性的威權政治
威權政治是西方發(fā)展政治中經常被提到的話題。威權不是專制,而是專制走向民主的過渡階段,在許多國家反復出現。
普京的威權政治可以說具有傳統威權政治的所有特點:
一、愛國主義、強國思想。這是普京政治的突出之點。普京認為,有了這樣的理念,就能最大限度地反映人民的意向,動員和團結人民。
二、一黨獨大背景下的多黨政治。俄國的多黨政治也是在一黨獨大情況下,有一些政黨參與。其他政黨不是“花瓶”,選戰(zhàn)非常激烈。這也就是為什么普京在2012年3月當選后,當晚在紅場民眾歡呼聲中宣布“我說過,我們必勝,現在我們勝利了”后,熱淚盈眶。最近普京還寫信祝賀俄共主席久加諾夫連任。普京不在乎和一個左翼黨派直接、正面地打交道。普京有一個理念,他對前蘇聯的解體說過一段非常著名的話:蘇聯解體了,如果誰不動情,那是白癡;但是,蘇聯垮臺了,誰說要回到蘇聯,那就是瘋子。
三、有管理的媒體開放。俄國受眾最多的電視的確是受到管理的,俄國電視里已經完全沒有上世紀90年代那種到處是激烈的政治辯論、弄得觀眾一頭霧水的眾說紛紜的景象。網絡則基本開放,不過最近也加強了干預。他們向新加坡學習網絡立法,做了一些規(guī)范,但網絡上可以看到所有批評意見,包括丑化普京的漫畫。
四、政商關系。在威權政治格局中,政商關系總是很微妙。俄國還有它自己的特色。轉型期俄國的富商或者靠豐富的天然資源,或者靠與政府的接近積累起了財富。普京曾經警告過,富商不要過多干預政治。
俄國從自由體制回轉到威權政治的過程中有一個節(jié)點:2003年。其標志性事件是:一、反對伊戰(zhàn);二、霍多爾科夫斯基被捕;三、地方權力重新向莫斯科集中。葉利欽時期實行協商性的聯邦政治制度。蘇聯解體,地方混亂。各地有什么東西就賣什么,先過日子再說。韃靼共和國出礦,就以此跟莫斯科要價;薩哈共和國出寶石、出煤,也以此向中央交換權力,否則便要求獨立。所以,上世紀90年代,各共和國和莫斯科中央的關系完全是一對一的、協商性的,不是統一憲政體制下的管理體制,地方長官、地方軍區(qū)的領導人甚至與黑社會沆瀣一氣。普京經過觀察,在2003年下了決心,就是停止地方長官直選,而是由他提名并經過地方議會選舉才得以上任。這樣就大體穩(wěn)定了地方的局面。
綜上所述,普京的威權政治很典型,但這是“彈性”、“軟性”的威權政治。畢竟俄羅斯自由主義反對派的傳統非常強勁,包括在前蘇聯體制下都從未消失過。普京執(zhí)政,不能把先前傳統完全切斷,只能是控制。俄國不能重蹈前蘇聯的覆轍,不能再回到克格勃時代。而且,對比東亞一些曾經有過威權主義執(zhí)政的國家,俄國對歐洲政治經驗的吸收更多,傾向歐洲的取向很明顯。
普京2012年當選,勝得很艱難。普京最后勝出,靠以下幾個因素:一、強國理念。這是最能把握俄國大多數人意向的政治基礎;二、對反對派的柔軟手段。普京與梅德韋杰夫從來不正式地會見反對派,在選戰(zhàn)最后階段,普京請梅將一批最主要的反對派領袖請過來,傳遞“政府有意愿平等溝通”的信息。
選舉之后,有彈性的威權在進一步向“威權加民主”方向轉變。地方長官從“總統任命、議會通過”變成了地方直選;反對派政黨參加議會的門檻降低;處理貪腐問題也日漸提上日程。這表明原本比較單一、強硬的威權政治在向更有彈性的體制過渡。普京說過:“我們不搞有俄國特色的民主,但是俄國的民主如何執(zhí)行、如何推動,它的具體時間和地點要根據具體情況而定”。
轉型中的經濟、精英文化
與政治模式相比,俄國的經濟模式要多得多。俄國如何走出能源依附性經濟模式,是一個大問題。
俄國現在最缺的是資金,而中俄貿易主要還是貨物貿易,這同中俄間的戰(zhàn)略伙伴關系很不相稱。
俄國經濟現在的主要問題是發(fā)展模式不清晰。作為東西方文明結合部,俄國的經濟選擇一定不會是單純歐洲方式的,也不會是傳統英美式的。我認為,在今后一個相當長的時期中,俄國不會放棄能源產業(yè),這還是它經濟增長的依靠,但發(fā)展需要有前提,就是資金。同時,需要在結構上盡可能作出調整。從長遠看,東亞發(fā)展遭遇的資源、環(huán)境、空間等瓶頸,恰好與俄國的資金、技術、市場、勞力等缺陷,可以取長補短。
俄國是東西方文明的結合部,這是理解俄國現象的重要范疇。關于這個問題,我和普京本人曾經有一段比較具體的對話。三年前我曾對普京說,,你對俄國知識分子一直給予高度評價,最先是對《思考俄國》的作者利哈喬夫給予很高評價,利哈喬夫的結論是“俄國屬于歐洲”。但是你以后又轉向伊萬·伊里因。伊里因是20世紀早期的哲學家,起先反對十月革命和蘇聯,出國流亡后反而逐步轉變?yōu)閺妵撜,認為政權要穩(wěn)定,人民要團結。當我講到這里,普京一邊點頭,一邊笑著對我說:“補充一句,我對古米廖夫評價也很高。”古米廖夫是阿赫馬托娃的兒子,是歐亞主義者,認為俄羅斯的精神與物質力量應該基于歐亞空間。普京點到古米廖夫后,我說我知道,但你2008年還專門到索爾仁尼琴家去拜訪并且授予他“國家特別獎章”。索爾仁尼琴是東正教徒,是一個本土文化的遵從者。我的問題是:你表彰的那些知識分子屬于很不同的政治、思想譜段,那么,這意味著你準備把俄國引向何方呢?普京笑了笑,回答說:“俄國是一個歐洲國家。俄國信奉基督教;浇探虒覀兩拼従樱晕覀円欢▽χ袊!蔽乙酝瑯拥膯栴}問梅德韋杰夫,他的回答更完整一些:“在政治和文化上俄國處于歐洲,而在地理上大片領土處于亞洲,并且在經濟上正同亞洲緊密結合!
俄羅斯文明近400年來最為徹底地學習西方,20世紀初遭遇困難時,又義無反顧地反叛西方。這樣一種大幅度的擺動,是俄國文化很典型的一種表達,它總歸是有自上而下的強大動員能力,而且能以超常規(guī)的趕超模式學習西方,但是當它遭遇困難時,又會轉到相對封閉、保守甚至僵化的模式。俄羅斯的民族個性非常注重精神生活,相比之下對于具體的物質生活不是那么看重。這種模式,我把它歸因于東西方文明的結合部。
至于俄羅斯的精英文化,據我親身觀察,1990年代精英文化講的是知識分子要獨立,要推動市場經濟民主改革,哪怕頭破血流;到了新世紀,他們主要轉到講究協調、注重穩(wěn)定,更強調執(zhí)行能力,要維護權威,關注自己的職業(yè)發(fā)展和物質生活保障。不少精英認為,現在的穩(wěn)定狀態(tài)來源于普京,那就應該支持他。對于轉型社會來說,政策的制定和執(zhí)行,靠的是精英,他們起非常關鍵的作用。
最后,從外交上看,俄國究竟是亞洲第一還是歐洲第一?目前俄國的經濟聯系、基礎設施的貫通、市場和貿易都離不開歐洲,但亞洲的影響在快速提升。現在,俄國面臨的最大問題是經濟:如何走出能源主導型模式?除了東亞尤其是中國,在這一方面,當下幾乎沒有誰還能給予俄國更多、更直接的協作。
我的結論是:第一,中俄關系會面臨一些挑戰(zhàn);第二,兩國現在結構性的差異很明顯;第三,俄國很務實靈活。普京有一次跟我們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是俄羅斯的總統,我所做、所說的一切都以俄國的國家利益為第一位!彼,在政治上搞點斡旋,很正常,但基本信任還必須在中俄之間建立起來。現在重要的是,兩國能不能出現一個相互“內化”和對接的現代化模式。
(作者為華東師范大學終身教授、國際關系和地區(qū)發(fā)展研究院院長;本文為作者在春秋綜合研究院“春秋茶座”上的講演,有刪節(jié))
本文關鍵詞:普京新政,由筆耕文化傳播整理發(fā)布。
本文編號:178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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